剛剛破曉,神都洛陽便熱鬧起來,唐王大婚的喜慶,經過一日醞釀已經徹底彌散開來。清風徐來,早起鋪子的幡旗有節奏的飛舞,冬日的霧氣讓整座城池仿若仙境。
精致的坊門飛檐被蒙上一層淡淡的濕潤,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滿臉微笑的打著招呼,再冷的風都擋不住人們火熱的心情。叫賣聲此起彼伏,沿街的早攤旁已經開始聚滿了排隊的人。
寧紅豆昨天夜里就想好了,去晨鐘暮鼓樓,不如就在這永歡坊,這里三教九流的人多,吃餛飩的人自然就多。
幾個少年原本覺得自己來的已經足夠早,可瞧瞧滿街的攤位,當即就有些傻眼,只能一直把攤位拉到坊街的最里面。
位置差點就差點,酒香不怕巷子深。
做面皮兒,調餡,生火,燒水……坐等客人上門。
旁邊就是一處做包子的,一水的豬肉大蔥,一籠一籠的往外賣,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再瞧寧紅豆這邊,除了他們幾個嗷嗷待哺的,開張都沒開張。
花桔梗湊到寧紅豆身旁:“紅豆,咱們是不是吆喝一下?瞧瞧對面賣炊餅的,嘴巴就沒停歇的時候。”
寧紅豆眉頭跳了跳,然后說:“你來喊?”
花桔梗想都不想的拒絕:“我不行,我刀法還行,嘴巴不行。”
寧紅豆轉過身,下意識的招呼陳余生:“生魚片,你幫著吆喝兩句,吸引一下客人。”
陳余生大胖臉使勁的抖:“不行,不行,我底氣不足,效果肯定差,找管豎橫吧,人家是地火風雷閣的大師兄,肯定懂得多。”
管豎橫事兒少,但臉皮兒一樣也薄啊:“放屁,我現在可是閣主,你見過誰家的宗主吆喝著賣餛飩?以后我還要不要臉去其它宗門登門拜訪了?”
陳余生哼哼一樂:“一宗一個人,也算宗門?別逗我啊!”
話剛說完,屁股就被寧紅豆踹了一腳,劍門可也只有一個人。
芹菜不用說,這小道士在禪山道觀時,被老鄉們夸了兩句就能臉紅,還不如管豎橫呢。
春夜跟鹿嚴到是無所謂。
可這兩位試著喊了兩聲,根本不是那個味道,一個沒啥感情,一個像是鵪鶉在叫。
寧紅豆嘆了口氣:“總要想些辦法吧,我們要生存下去,要站穩腳跟,得先填飽肚子,先要有銀子啊。”
經歷過北境戰亂的歷練,寧紅豆深刻明白了活著的不易,越不易越要努力。當然,她是個劍修,她的追求不是富甲天下,所以即便是賣餛飩,她都不忘修行。她搟的面皮兒要四四方方,精準的一寸八分長,她剁的肉餡要勻勻稱稱,肉碎的恰到好處。
可再精致,也不能給她帶來客人,因為人們對幾個少年更多的是好奇,哪有這么小的孩子就出來自己賣餛飩的?能好吃嗎?
陳余生尿遁跑走了半炷香的時間。
彌漫神都的冬霧開始逐漸散去,朝陽穿透濃霧遍灑塵寰,浮塵如一枚枚狹小的‘飛蛾’,‘飛蛾’中一個小胖子忽然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一邊跑,渾身的贅肉一邊哆嗦。
花桔梗滿臉嫌棄:“掉茅房里了?如果不想干活就說話,把你午飯的份額讓出來,大家興許能多吃點。反正銀子只有那么多,不掙錢很快就得餓著。”
陳余生喘了半響,才興奮的說道:“我知道怎么吸引人了。”
花桔梗:“就你?”
陳余生一拍胸脯:“就是我,你不懂,跟你說也沒用。紅豆,昨天管豎橫給你的碎銀子呢,我用用。”
別說花桔梗不信,寧紅豆也不信,手上搟面皮兒的動作不停:“干嘛?”
花桔梗冷哼一聲:“肯定是偷偷去買吃的,早晚被撐死,瞧瞧那一身的肥肉,就這樣以后還想娶媳婦兒?”
陳余生苦瓜臉:“姑奶奶,您能不給我添堵嗎?我真有辦法,信我一回!”
寧紅豆轉過頭看了看其它人。
春夜聳聳肩:“我無所謂,反正就是從今天挨餓,還是從明天挨餓的區別。”
管豎橫:“反正我不會吆喝的。”
鹿嚴跟芹菜沒說話,也真沒什么話好說。
“接著。”
“如果亂花錢,我就從你屁股上切下來一兩肉。”寧紅豆惡狠狠的說。
“做成人肉餛飩!”花桔梗時刻不忘損陳余生。
接過錢。
陳余生轉身就跑,跑的比兔子都快。
“生魚片不會拿著錢跑了吧?”花桔梗猜測道。
“為了不到一兩銀子?他傻?”寧紅豆搖搖頭。
陳余生自然不傻,除了有個怪病之外,他聰明著呢,否則當年也不會被蜀山破格收納。
陳余生跟寧紅豆要錢,是去買符紙、朱砂跟毛筆了。
臘月過完就是春節,這街坊間已經能看到有賣福字兒春聯的了,陳余生是蜀山弟子,咒法放一邊不說,辟邪驅蟲的符文還是能寫的,而且別看陳余生是個胖子,那一手字可是漂亮的緊。
神都洛陽自然是什么都有的賣,不消片刻,陳余生就跑了回來,一手夾著一摞符紙,一手舉著朱砂罐與一根細長的毛筆。
根本沒有搭理花桔梗困惑的眼神,陳余生站到吃飯的桌子旁,卷起袖子,揮手就寫了一張辟邪的符文。
很工整。
很漂亮。
紙不算是好紙,可這符文添上去,怎么看怎么順眼。
陳余生有意炫耀:“怎么樣?我就問問你們,見過這么正統漂亮的符文嗎?而且這里面我可是注入了符力,貨真價實的辟邪。”
陳余生很興奮,其他人卻很疑惑,眼神里滿滿的都是:“你準備做什么?符文再漂亮也不能給大家招來顧客吧。”
“笨啊!”
“馬上就要春節了,家家戶戶肯定都需要些符文的,買符文不得貨比三家,走過來不就是人氣兒嘛。”
“買了符文,坐下來吃碗混沌,多愜意。”
這話剛說完,就有個老太太從旁邊走過,冷不丁瞧見陳余生的符文:“小伙子,這么漂亮的符文,從哪兒買的啊?”
陳余生轉過頭咧開嘴就笑:“阿婆,這是我寫的,貨真價實的符文,其它家我都問過了,一張要十文錢,我只收您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