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省,您是不是催促一下熊老板盡快和美菱簽訂這個協議?”金碧輝煌的酒店宴客廳,張炬聲端著酒杯略微著急的問道。
這已經是張炬聲短時間內的第三次建議了,因為只有他看出來熊白洲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熊白洲不打算和美菱集團合唱二人轉,打算一人演獨角戲了。
黃廣應正在應付劉慶鋒等人的敬酒,可張炬聲老是過來打擾難免心煩,說話支支吾吾還不清楚,但他面上還是和顏悅色的安慰:“老張,熊白洲又不打算跑掉,以后他還有至少五個億的投資項目來新安落實,你能不能沉住氣先把這頓飯吃完。”
“領導,我現在吃不下啊。”張炬聲立馬就把腦海里的猜測滔滔不絕說出來:“5個億的投資對周美電器來說本就是計劃內的事情,就算沒有萬燕熊白洲也一樣要開拓新安市場,現在他只通過清理萬燕的債務就獲得了品牌的兩年使用權,完全把美菱甩在一邊了啊!”
張炬聲終于不顧熊白洲就坐在旁邊,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熊白洲自然也聽到了張炬聲的控訴。
黃廣應這下不管都不行了,他放下筷子詢問:“熊老板,周美電器真的有這個計劃嗎?”
“張董不知道哪里聽來的流言蜚語。”熊白洲不在意的笑了笑,而且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直接就對曾敏喊道:“你現在通知財務部門把400萬的品牌租用費支付到美菱的公賬里。”
曾敏的坐席離熊白洲比較遠,所以熊白洲說話的時候很大聲,整桌人都聽見了熊白洲的命令,新安這邊的其他領導單獨聽到這句話,都覺得熊白洲做事很有誠意。
“張董現在不懷疑我了吧。”熊白洲笑呵呵的看著張炬聲。
“可是你合同還沒簽。”張炬聲不屈不撓的堅持己見。
“老張你怎么回事,現在是簽訂協議的場合嗎?”就連葉元齡都忍不住開口制止了,因為黃廣應的眉頭已經皺的越來越緊。
同時葉元齡的心里也在奇怪,張炬聲做事雖然匪氣霸道,但是魄力和眼光都很不錯的,今天怎么這樣進退失據。
聽到一直支持自己的葉元齡都這么說,張炬聲才默默的看了一眼熊白洲,無聲的退了下去。
“我再敬黃省一杯,以后還需要領導對我們的扶持和幫助。”熊白洲適時的端起酒杯,掩蓋了可能出現的尷尬空擋。
“那這杯酒應該我敬你,一是慶祝熊老板即將在新安落戶,二是感謝對新安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黃廣應在酒桌上也有多年的修煉經驗,馬上反客為主的應付起來。
“這都是應該做的。”
熊白洲先干為敬,然后沖著神秀系的各個公司管理層招呼道:“今天中午新安的領導但凡有能走路下桌的,那就是對我們有意見。”
蘇漢津和陶與善對望一眼,心想這是準備發動攻勢把黃廣應他們喝趴下啊,不過這是大老板的命令,這兩人酒量都很好,端起酒杯就走上了“戰場”。
這一頓喝的是昏天黑地,黃廣應他們很快就抵擋不住了,因為最豪爽的張炬聲卻沒有迎戰,只在座位上一個粒一個粒的吃花生米,任誰喊也不起身。
姜萬孟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也不喝酒,他看著以前趾高氣揚的張炬聲現在落寞的神態,心想這才哪里到哪里,熊白洲的布局手段應該遠不止這么簡單。
張炬聲要是醒悟的慢,只怕以后“欲仙欲死”的機會還有很多。
跳過張炬聲和姜萬孟這兩個心里都有包袱的人,只說熊白洲的神秀系和黃廣應的新安官員的酒桌酣戰,最終以熊白洲這方勝利而告終。
畢竟拳怕少壯,黃廣應雖然酒量很好,但在熊白洲的刻意照顧下,黃廣應五十幾歲的解酒酶畢竟比不上熊白洲這年輕強壯身體素質,他幾乎一人喝倒了黃廣應和葉元齡。
不要意外,這就是90年代官員和商人應酬的真實風格。
“先去萬燕看看收拾的怎么樣,然后準備回粵城。”放倒了黃廣應和葉元齡,熊白洲的嗓子有點嘶啞,這是因為說話太多還有白酒刺激灼燒的原因。
黃廣應和葉元齡都有秘書司機在照顧,根本不用擔心,到時打個電話說明一下就好。
“熊老板真是好手段,以為這樣就不用簽合同了嗎?”沒有喝酒的張炬聲盯著熊白洲說道。
熊白洲輕松的搖搖頭,沒有回答張炬聲的問題,帶著一行人魚貫離開。
姜萬孟嘆一口氣,舉起一滴沒動的酒杯對著張炬聲說道:“最后的杯中酒,張董我敬你吧。”
“哼。”
張炬聲鼻孔里冷哼一聲,不搭理姜萬孟。
姜萬孟也不以為意,“呲”的一口喝下去站起身離開,嘴里感慨似的嘆息:“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也難怪姜萬孟會有這樣的觸動,想當年萬燕剛剛建立時,意氣風發的生產出全世界第一臺vcd,引得市場轟動占據了vcd市場的所有份額。
可面對復雜的經濟變化,姜萬孟這個船長卻沒有正確的把握好方向,連續犯錯喪失了大好局面,最終飛燕折翼,往事滄桑。
“這里是立馬愿意跟著去粵城的技術工程師,有1個,還有部分人承諾安排好家里情況后會去愛聲看一看,不過也有人表示會重新在新安找工作,謝絕了我們的好意。”
今天酒桌上一直沒看到愛聲電子程捷安的身影,原來自從熊白洲那天晚上見完萬燕的技術工程師后,安排同樣技術出生的程捷安進行對接。
也許是周美電器的口碑有了作用,也許是劉慶鋒的“千金馬骨”效應,也許是姜萬孟的推崇,也許是熊白洲的人格魅力,總之促成了一個積極結果。
“愿意跟著我們去粵城的工程師,他們機票買好了沒有?”熊白洲居然會關心這種小事,說明他非常看重這件事。
“已經買好了,甚至以后想去南方的工程師都報銷來回機票錢。”這件事是劉大祥做的。
熊白洲點點頭,萬燕這些工程師全部都去粵城肯定不現實,不過第一批能有1個已經是意外驚喜了,這些人不僅有學歷,還有科研經驗,他們是可以立馬投放到各條線上的寶貴財富。
“還要辛苦程工在這里多留兩天,把萬燕技術研究院的資料也整體搬遷過去,劉大祥給你當助手。”
熊白洲不僅要這些技術人才,而且還要把萬燕這幾年來的科研經驗全部帶走。
這邊叮囑好,熊白洲又和姜萬孟告別。
“我不能在這里呆的太久,那些領導醒來后拖字訣就行不通了。”熊白洲坦誠自己不和張炬聲簽合同正是在拖延。
姜萬孟有點羨慕,自己就是沒有熊白洲這種百無禁忌的性格,甚至就連張炬聲都有這種豪邁精神,還有以前見過的倪潤豐。
這些人身上都有一個共同點,恢弘的性格非常契合這個黑白相間的時代。
“那就不耽誤了,熊老板告辭。”姜萬孟深深的點頭致意,目送熊白洲離開。
熊白洲對于姜萬孟來講本身就一個傳奇,兩人初識時一個是剛起步的顯微,一個是走下坡路的落魄,但僅僅一年光景熊白洲居然就打算收購萬燕了,真是時代的弄潮兒。
“老板,等萬燕徹底倒閉后要不要把姜總也招過來?”陶與善以前也是聽過姜萬孟的,知道這一位也是個技術鉆研型企業管理。
熊白洲聽了搖搖頭:“我這里沒有他的位置。”
先不說姜萬孟愿不愿意,他在這些工程師里的影響力都要超過熊白洲,而且還要考慮到劉慶鋒宋玉巖這些最早“投奔”過來的人心里想法。
所以,盡管姜萬孟的科研管理水平很高,但熊白洲從整個神秀系的穩定還是拒絕了這個要求。
熊白洲要站在更高角度上考慮問題,陶與善只要盯著愛聲的業務就行。
即將走出萬燕工廠的時候,熊白洲突然想起來一個事。
“張炬聲給我合同在哪里?”
“在我這兒。”
曾敏打開公文包拿出這份蓋章“美菱集團”印章還有張炬聲親筆簽名的合同,只等著周美電器蓋章簽字后就能生效。
“嘶。”
熊白洲輕輕撕成兩半:“繼續調高的美菱集團的柜臺服務費。”
“調高到多少?”劉慶鋒也喝了不少,但神色還是比較清明。
“不多不少,正好四百萬的品牌租借費就行。”
張炬聲哪里能想到這羊毛最終還是出在了羊身上,姜萬孟所言的那種“欲仙欲死”的感覺,張炬聲很快留要嘗試到了。
熊白洲這次來廬州,想法是早早就埋伏在心頭的,真正打算付諸行動的計劃是陪伴小周美人中考的晚上。
對著村里的蟬鳴蛙叫,熊白洲一點點的完善未知的可能。
總的來說,事情的梗概都在熊白洲意料之內,不過也有突發情況。
比如,熊白洲就沒想到姜萬孟會突然“反水”幫助自己。
其他情況幾乎熊白洲幾乎都做好了應對方法。
一是通過清除萬燕的債務和承諾投資贏得了新安經濟發展委的信任,葉元齡在簽字的那一刻其實就要為萬燕的技術資產流失負責。
只不過現在沒有眼光那么長遠的人,因為整體社會環境還是以現金流的交易為主。
二是租用萬燕品牌兩年時間,其實本來熊白洲提出的是三年,不過被新安省壓縮成兩年。
熊白洲也并不在意,因為他就本不打算繼續經營這塊牌子,租來的品牌有什么意思,兩年后的愛聲更值得期待。
不過租借這個品牌有一點好處,程捷安搬遷萬燕研究院的資料的時候不會有其他人阻攔。
畢竟這是合理行為,張炬聲因為美菱的問題會投鼠忌器。
三是可能會失去張炬聲這個電器生產廠商的信任,其實按照熊白洲的做事方式一般不會和某個企業徹底鬧僵,但美菱張炬聲在收購萬燕的那一刻起,熊白洲和他的關系就復雜起來了。
“有得就有失吧,畢竟這是廬州之月啊。”
坐在飛機頭等艙的熊白洲想了想那些技術工程師面孔,心中就是一陣滿意。
“這次回去后,你的任務會比較重啊,老陶。”熊白洲看著陶與善說道。
其實都不用熊白洲專門提醒,現在陶與善就能感覺到心里的壓力,畢竟這么多企業管理層專門為了愛聲電子來到廬州。
甚至周美電器還簽訂了5個億的投資項目,雖然沒人懷疑周美電器做不到這一點。
“倒是有點壓力。”陶與善自己都承認了。
“有點壓力也好,風起云涌的大時代里沒點壓力還是不夠的。”熊白洲拍了拍陶與善的肩膀:“愛聲眼看著就要壯大了,我覺得可以分成宏觀和具體兩個部分。”
陶與善認真的聽著,這是熊白洲對愛聲電子的發展定位,容不得有一絲差錯。
“宏觀的步驟一是盡快擬定愛聲電子的企業文化,這就是公司發展的根;二是搭建新的技術研究體系,愛聲的核心依然還是技術工程,你要把萬燕的中科大文化氛圍要繼承下來,還要在粵東的華工還有中大等高校建立校企合作關系。”
陶與善不住的點頭,熊白洲宏觀上看問題的角度沒有涉及一點銷售利益,也沒有一點金錢交易。
“至于具體的操作,首先是把握vcd崛起時期,其次不斷向外擴展規模,我們的目標是形成一個產業鏈,愛聲電子要在產業鏈里占據源頭位置。”
“老陶,大浪淘沙方顯英雄本色。”熊白洲鼓勵的說道:“以后我們一定會上馬其他項目,vcd只是第一步,你必須要有破釜沉舟,拼他個日出日落的精神,還要有背水一戰,干他個無怨無悔的氣勢!”
“嗯!”陶與善被雞湯灌的熱血上涌:“老板,明天想請你去廠里做個報告,我覺得”
沒想到,正慷慨激昂的熊白洲卻立馬擺擺手:“明天不行,這個日子很重要,我沒空陪你。”
“明天是個什么重要日子?”陶與善有點納悶。
坐在旁邊的小周美人眼眸里卻是亮晶晶的。
明天是7月4日啊。
去年的7月4日,熊白洲孤獨踏上南下的旅程;
去年的7月4日,周淑君一身紅衣朝陽下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