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威離開之前,看到面容陰沉的金正熙,又換成油滑的笑容:“金老板,你兒子在人民醫院住院部717病房是不是,你家在豪景花園1201是不是,你有一輛現代和一輛寶馬是不是?”
白登威不知道韓國企業里的專員一職,索性直接叫“老板”了。
可聽到這些話的金正熙猛猛然抬起頭,這些信息正是他的家庭情況,不知道這個大流氓怎么知道的。
白登威“嘿嘿”一笑:“金老板不是也在調查我們背景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不過你放心,我們只是了解情況而已,大佬熊還不知道這個事,魯總管吩咐收集的。”
“不過,要是再像今天這樣把車頭對準我們大佬,可要小心馬路上的汽車哦。”
因為樸南勇之前的語氣太囂張,警察直接不在門外伺候了,所以白登威才能毫無阻攔的進出。
看著白登威離開的背影,樸南勇的表情怔怔發呆,半響后才對金正熙說道:“金專員,他腦袋昏了敢對我們這樣說話,難道不怕中國政府把他抓起來嗎?”
金正熙卻緩緩的問道:“中國人為什么要抓中國人?”
“因為他們要巴結三星啊。”樸南勇認真的答道:“金正熙先生您不是經常說,中國官員是可以用錢砸倒的,沒必要太敬畏。”
金正熙點點頭:“我是這樣說過,但中國人和中國官員是不一樣的,中國政府和中國官員更是不一樣的,并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敬畏三星。”
樸南勇覺得今天金正熙的話和以前似乎有點沖突,以他的積累和素質難以理解這其中細微的差別,不過金正熙沒有解釋,轉而問道:“南勇,三星給了你一切,你感激三星嗎?”
“當然!”樸南勇馬上說道,表情真誠而沒有畏懼:“三星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如果讓你為三星犧牲,你會愿意嗎?”
“我當然會。”
樸南勇毫不猶豫,可是又覺得不對勁,馬上低聲的問道:“金專務,我到底需要犧牲什么?”
金正熙平靜的笑了笑:“我兒子為三星犧牲了一只耳朵,才換取了要尊重中國人這個家訓,你覺得需要拿出什么來犧牲?”
樸南勇更是吃驚了,為什么金燦義一只耳朵暫時失聰要自己吞下這個苦果。
不過沒等他發問,粵城公安局副局長鄧榮天走了進來:“今天這件事情經過調查屬于民事糾紛,民事糾紛我們一般都建議雙方先行協調,在弄清事實,分清責任的基礎上,經過充分協商自愿達成調解協議。”
樸南勇雖然不熟悉中國法律,但憑感覺也知道這分明就是故意傷害,為什么要雙方協調?
“等等!”樸南勇大聲說道:“我們的同胞被打了,你們卻要我們協商,你不尊重我們大韓民國的尊嚴,我要抗議!”
樸南勇的吐沫都噴到了鄧榮天的臉上了,如果平時很可能又是老一套,押著中國家長賠禮道歉甚至行政拘留。
不過那兩個人來頭實在是大,而且粵城市委市政府早就有了定論,所以鄧榮天處理起來心里很有底氣。
“你要抗議,就自己去燕京的韓國大使館,我們不接受這種業務。”
1992年中韓建交以后,韓國在燕京設立大使館,不過直到2000年才在粵城設立領事館,所以鄧榮天才說讓樸南勇去燕京。
“另外。”鄧榮天盯著樸南勇嚴肅的說道:“如果不贊同雙方協調,那我們就開始調查,不過要先從你惡意傷害中國人開始!”
鄧榮天的意見傳達到位,就回到了另外一個樓層的“審訊室”。
雖然說是審訊室,但這里卻沒有一點審訊的樣子,茶點,空調,甚至還有水果擺在桌上。
熊白洲、趙夜明、郭子婧抱著楊卓文各坐一張椅子上,常務副市長吳立峰、公安局長謝云明、還有外事辦主任張揚坐在另一邊,房間里站著的人更多。
“三星不會因為這件事就離開中國,他們的投資計劃都是早早規劃好的,不要說金正熙的兒子受到傷害,就算李建熙的親生兒子吃虧,三星也不會放棄中國的12億人口市場。”
“其實說真的,我倒是期望三星能一怒之下離開中國,這樣愛聲的發展壓力就要小很多。”熊白洲笑著說道。
粵城常務副市長吳立峰嘆一口氣,熊白洲打傷了韓國三星的駐華副專員的兒子,這件事的確讓自己很頭疼。
三星在粵城還有投資正在談判,熊白洲更不用說了,番禺200多平方公里的產業園就要依靠他來打開局面。
陸崇秀耍滑不愿意搭理這件事,全權委托吳立峰負責,不過也給予了政策性建議:查明事實,找尋真相,不偏不斜的公正處理。
吳立峰心里翻了不知道多少個白眼,說了這么多大部分是廢話,但好歹隱藏是意思是偏向熊白洲,只不過面上得罪三星的惡人卻讓吳立峰去做。
不過接著傳來消息,趙夜明也參與進來。
這下幾乎沒有商議的必要,趙夜明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薛漢軍甚至專門打招呼:“白洲和小趙都不是不講理的人,我估計事情有什么其他誤會。”
“盡量讓他們自己雙方協調吧,我們少參與。”薛漢軍叮囑道。
這就是薛漢軍的政治智慧了,這件事如果雙方能自己解決,政府部門干脆就不要出現,這樣兩邊都不得罪。
原則問題定下來了,但是態度還需要吳立峰去把握,他心里正在為難采用什么方式,還是外事辦主任張揚給了他一個提醒。
“吳市長,金正熙只是韓國的駐華副專員,三星可以隨時調換的,熊老板能隨便調換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所以,當上級領導的態度確定以后,粵城公安局處理這件事的立場馬上就確定了,鄧榮天傳達意見后甚至都不想多解釋。
“既然鄧局把意思講清楚了,我們也下去談談吧。”熊白洲拍了拍趙夜明肩膀說道。
吳立峰還有其他官員也要跟著,熊白洲笑呵呵攔住了他們:“各位領導,請相信我處理問題的能力,我最多談三分鐘,三分鐘后不管有沒有意見我都立馬離開審訊室。”
吳立峰和謝云明對視一眼,不放心的說道:“你可不要打架啊。”
“我是文明人,領導真會開玩笑。”
事到如今,樸南勇也也意識到情況超出了自己控制,看來這次得罪的不是普通中國人,應該說他們在粵城的影響力和重要性還要超過三星。
樸南勇想把這些猜測向金正熙求證,但金正熙卻專心的發著訊息。
“吧嗒。”
正在這時熊白洲進門了,后面跟著趙夜明和郭子婧,親眼目睹熊白洲豪放狂妄的一面其實并不多,熊白洲總是把這一面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進入樓下審訊室的熊白洲隨手就把門上鎖了,樸南勇站起來防備似的看著,金正熙則穩重的打量熊白洲。
熊白洲拖開一把椅子徑直坐下,掃視了兩個韓國人十多秒鐘。
面對熊白洲深邃冷靜的眼神,樸南勇心里開始慌亂,再沒有學校里囂張的模樣。
其實這是韓國自古以來的習性,這個國家的歷史不能說沒有,至少沒必要單獨寫,在他們短暫的歷史發展中,曾經無數次向不同的“宗主國”俯首稱臣。
所以,韓國人的自信心從來不是源于本身。
宗主國強大,他們就感覺強大;
宗主國不強大了,他們就換一個宗主國。
這種一直生活在地緣政治夾縫中的人民性格,勢利又表里不一,它們在樸南勇身上慢慢的體現出來。
當他沒有察覺到熊白洲和趙夜明的深厚背景時,樸南勇是強硬和威猛的;
可是當事實的轉變逐漸掙脫他狹隘控制權時候,樸南勇外表的偽裝就開始一層層剝落。
甚至不需要熊白洲動手。
尤其當三星不能保護樸南勇的時候,他才會想起眼前的熊白洲,面對開過來的汽車,他可是毫不猶豫拔起尖槍準備迎戰的!
“當”的一聲。
樸南勇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被嚇了一個機靈,原來是熊白洲把腳翹在桌子上,只見他斜倚著靠背,指著樸南勇說道:“事情到這一步,大家彼此內心都有數,其他話也不需要多說了,這個人我要帶走。”
熊白洲轉過頭看著金正熙:“給金專務三天時間考慮,要是不答應我就組織人手在三星的門口游行靜坐,另外找報紙把你們李建熙會長如何弄殘兩個哥哥上位的內容,寫成一步自傳。”
“我熊白洲在粵城手足無數,說話從來是一口吐沫一顆釘子,金專務要是不答應,信不信我今晚就做給你看。”
“嚇!”
不僅金正熙和樸南勇一臉的難以置信,其實就連趙夜明都在心里吃驚:“我還真以為要來談一談的,哪里知道是這樣談的。”
“不過這樣才對嘛,和這群狗日的棒子有什么好談的!”
郭子婧眼神里面都是興奮,就算對著外國人,大佬熊還是大佬熊啊。
帶走樸南勇,他有什么下場很清楚就能猜到,樸南勇這時放下了所有尊嚴,忍不住向金正熙哀求:“專務,我是為了金燦義才扇了別人一巴掌,你一定不要把我舍棄啊!”
“那你要撞死我,這件事就忘記了嗎?”熊白洲點上一根煙,淡淡的說道。
“我,我當時只是想出風頭!”
樸南勇口不擇言,直接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那你就是拿我的性命,當成你炫耀的資本了。”
熊白洲站起身,猛的把帶著火星的煙頭向樸南勇扔過去:“這是中國,你他媽在中國的土地上,用中國人的性命來嬉戲。”
“你狗日的能活著走出去?”熊白洲暴怒的說道。
直到這時,三星在華副專員金正熙才開口說道:“熊先生,這件事沒有解決的余地了嗎?”
“有。”
“什么?”
“三星退出中國市場,你們有種做得到,大佬熊的稱號自此埋在土里!”
熊白洲等人離開后,審訊時里只剩下金正熙和樸南勇。
金正熙扔了一支煙給樸南勇:“南勇,你還記得說愿意為三星犧牲嗎?”
樸南勇正在點煙,聽到這句話,再看了看金正熙平靜的面容,煙直接掉到了地上:“金專務,你真的要把我交出去嗎?”
“那你覺得三星會放棄中國市場嗎?”
樸南勇沉默著,突然掀翻了審訊室的桌子,發出“呯,呯”的響聲,外面的警員要進去察看究竟,鄧榮天卻攔住了他們:“沒看到兩個大領導在樓上喝茶嗎,他們都不管的事,你們出什么頭。”
樸南勇發瘋的時候,金正熙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他顯然是很了解樸南勇這個人的,這種生氣沒有半點震懾力。
“我想和李喆河專務通話。”樸南勇還有一絲最后的希望。
“不必了。”金正熙把手機遞給了樸南勇:“剛剛我一直在和他發信息,他說如果你愿意為三星犧牲,你的家里人將被很好的對待。”
反之,這就是一種威脅。
當天晚上,三星中國公司粵城總部發生一起自殺事件。
這的確是一宗自殺事件,因為熊白洲聽說后也是愣了半天,他先把魯力存找過來問道:“你們下的手?”
“不是啊,大佬。”魯力存趕緊否認:“您沒有發話,我們哪有膽子動手。”
熊白洲又把電話打到了謝云明那里,這才確定樸南勇是真的自殺。
“還留下一份遺書,你要不要聽聽?”謝云明在電話里說道。
“說了什么?”
“全篇都是在責罵三星公司背信棄義,過河拆橋,但沒有一點寫你的。”謝云明在電話里也很奇怪:“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這是一件單純的自殺事件,我們初步判定是心里崩潰后得不到釋放造成的,你說韓國的自殺率為什么在世界上一直居高不下?”
“人生觀和價值觀崩塌后難以重塑了,他們的社會國情就是這樣。”熊白洲回了一句,心里想著幾年以后三星的公主也不是一樣自殺了。
“不過,第一次和三星交往就帶著血腥味,可以預見以后的相處不會太愉快啊。”
熊白洲看著窗外的太陽,笑瞇瞇的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