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花無聲無息的落下,片狀的飛絮飄飄灑灑的在茶素醫院的角落里堆積,半個小時的時間,幽靜的傳染科小院子就已經如同蓋了一張大大的白色羊絨地毯一樣。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舞在空中,好似熱鬧非凡,但萬徑人蹤滅的小院子里面,又閑的那么的靜謐,樹杈上一群帶了白帽子的麻雀偶爾飛起落下讓靜謐的小院多了一分生氣。
醫院的鍋爐燒的醫院暖氣熏熱,在稍微比較愛美的科室里,醫生護士的們的衣服都比較單薄,特別是內分泌里,護士還好一點,女醫生們穿的相當的單薄,各種的蕾絲在冬日里罕見的盛開。
而傳染科就不一樣了,厚厚的棉布口罩如同棉褲一樣套在臉上,呼吸間都感覺讓人很是吃力,張凡瞅了瞅跟在身后的科室醫生,心里感慨了一下,“怪不得傳染科的醫生們都如此的消瘦,這么費勁的呼吸,早上吃三個雞蛋都擋不住吧。”
加上后勤暖氣的發力,汗水夾雜著口氣還散發出來的八四消毒水,讓人帶著口罩頓時覺得臉上鋪了一塊濕漉漉帶著溫度的剛從小孩子屁股下面扯出的尿芥子一樣。
進入病房,傳染科的病房不同于其他科室,這個科室的病房面積都比較小,而且患者幾乎都是一人一間,在這個茶素醫院已經是茶素地區獨占鰲頭的年代,其他科室要是還能有個單人間的待遇,絕對是能量不小的。
“肺結核,復發性的肺結核,此次入院患者是以無痛性血尿入住的!”
管床的醫生進病房之前就開始給張凡匯報患者的病情,傳染科的查房和其他科室查房不一樣,其他科室查房是在患者面前給上級醫生匯報病情。
而傳染科匯報病情則是在門口匯報,這樣可以減少醫生和患者接觸時間,張凡聽完后點了點頭,結果病例后,問道:“肺科醫院怎么說?”
茶素醫院兼并了茶素地區所有的三甲綜合醫院,但有兩個醫院沒有被兼并,不是茶素醫院實力不夠,而是國家政策不允許。
一個是婦幼醫院,論近十幾年的醫療政策傾斜,所有的醫院都沒有婦幼醫院得到的政策和資金力度大。大家或許都有這么一個感覺,好像以前不太出名小透明的婦幼醫院,忽然一夜之間好像發達了,好像有名氣了。這不光是醫生護士們努力出來的,這還靠著國家大力的用錢懟出來的。
第二個就是肺科醫院,也就是所謂的傳染科醫院。這個醫院的收入是國家全資補貼的,就算一年一個患者都沒有,國家仍舊全額補貼,該給的工資,該給的獎金,一點都不會少。
這個醫院的名字也比較奇特,早些年的時候叫傳染科醫院,后來不知道是周圍百姓不樂意,還是醫院里的工作人員不滿意,改名成了肺科醫院。
03年的時候全國都在發抖,這個醫院又被改名傳染科醫院,后來又不知道怎么了,又成了肺科醫院,反正過來過去的和這兩個名字不停的變化。
一般情況下,結核患者的初次治療都是在肺科醫院治療的。而且國家對于結核治療的藥物有免費發放的。
“肺科醫院建議轉院!”管床醫生無奈的說了一句。結核治療可以說從五十年代開始后,治療方案幾乎沒有改變過。用過來用過去,就是異煙肼、利福平這幾種藥物。
如果不耐藥還好說,一旦出現耐藥,這個事情就相當的麻煩。
張凡一邊聽管床醫生的匯報,一邊翻開了病例,當看到職業這一行的時候,張凡都有點眩暈。“耐藥的結核患者,怎么還是餐飲行業的?”
“額!”聽到院長聲音不大,但很嚴厲的問詢,管床醫生沒了聲音。說實話,這個事情張凡詰問人家,純粹是不講道理。
張凡微微停頓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的詢問是不對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說了句:“進去查房吧。”
進入病房,是一個包著頭巾的女人,或許是因為血尿的緣故,女人的膚色很白凈,而且長相面目看起來也算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少婦吧。
這個女人走在大街上,說實話誰能知道她是結核耐藥性患者,張凡還沒有開口,女人就開始咳嗽,女人一邊咳嗽,一邊捂著嘴站了起來,本來就瘦,得病后更是沒了力氣,躺在床上咳嗽實在費勁。
王紅輕輕的拽了一下張凡,然后她超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張凡的身前。張凡輕輕搖了搖頭,這種咳嗽狀態,別說一個王紅站在他面前,就算十個王紅站在他面前也不行。
沒用!
女人的咳嗽很距離,消瘦的身體咳嗽中抖動著,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要把一腔的肺葉要咳出來一樣,本就白皙的臉上,在咳嗽中血管和青筋暴露。
就好像女人帶了一個網格一樣的藍綠色面罩。白皙病態的皮膚也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猩紅。
咳嗽總算平息了,咳嗽完畢后,女患者吸氣的聲音呼嚕嚕的,就好像是一個老貓咪再發怒威脅靠近的其他生物一樣。聽的其他人都有一種替他咳嗽一下,把嗓子里面的東西咳出來的沖動。
太壓抑了,壓抑的就好像是被傳染了一樣。
張凡他們等著患者咳嗽平息后,這才說話到:“現在感覺怎么樣?”
“吸氣費事,其他的倒是沒啥,大夫我什么時候能回家,孩子小!”女人一口的茶素當地的方言。
“先治療,等你治療好了什么時候都可以看孩子,生著病看到孩子又能干什么呢,而且你這個病沒治療好之前,一定不要再接觸其他人。你現在能躺下嗎?”
連介紹的緩解都取消了,因為誰都不知道,女人什么時候又要咳嗽。
女人黯然的坐在了床邊,“躺不下,躺下氣憋。”
“行,你坐著也行,我給你檢查一下,你把上衣解開。”
張凡一邊說,一邊拿著墻角的消毒液在手上涂抹。女人默默的背對著眾人一邊慢慢的解開了衣服。
衣服脫下的,給人的感覺就是極其的不協調。本來消瘦的女人,應該是骨瘦如柴,但整個胸腔如同一個充了氣的水桶一樣,根本看不到肋骨。
這種情況按照正常人來說,按照女人的165左右的身高,沒有個80kg到90kg根本達不到連肋骨都看不到的程度。可眼前的這個女人,張凡肉眼一打量就知道,她連50kg都沒有。
當患者轉過身來的時候,前胸又瘦弱的幾乎見不到多余的脂肪,唯有兩個如同葡萄一樣的褐色肉疙瘩孤零零的掛在胸前。
“胸水抽了兩次了,但還是控制不住。本來今天還是要抽一次的。”
管床醫生輕聲的說了一句。張凡點了點頭,開始查體。
雙手扣在女人后背的時候,就如同實在擊打一個皮鼓一樣,蓬蓬聲中,女人又開始咳嗽,捂在嘴邊的手掌里,張凡看到了鮮紅的血絲。
氣憋的女人再一次的站了起來,不顧上身的裸露,雙手抓著張凡的白大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線繩一樣,死命的拽著,這是氣憋。
窒息感讓女人眼睛瞪的極大極大,就像是馬上要嘣出來一樣。
“抽水吧!”
結核這個疾病是消耗性疾病,說白了就是欺負人的一種疾病。抽水穿刺,利多卡因局麻,中性筆芯粗的針頭噗嗤一下刺入患者的裂間隙。
草綠色泛黃的液體開始大量的排出,容器中隨著液體的流出,液體白面泡沫隨著流出的液體開始翻滾,就好像穿刺出來的液體是從洗衣機洗完了衣服排除的廢水一樣。
“這樣不行啊,蛋白都被抽完了,這是揚湯止沸啊。”張凡皺著眉頭對黃主任和鄭主任說道。
“沒辦法啊,胸腔里面的積液,三天時間又滲出來了,越抽患者越虛弱,不抽患者要窒息,抽患者的狀態只會越來越差。”
“加強營養,白蛋白輸了沒有?”
“輸了,效果不好,控制不住結核桿菌,一切都是白費。”黃主任眉頭湊在一起。
六七百毫升的液體抽出來以后,女人就像是抽了一大口白(a)面過了癮一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如果不是胸部的起伏,都以為她掛了一樣。
這么多人在窗前,女人沒多久就進入了睡眠狀態。這幾天,她也只能在抽水后的一兩天內可以入眠,當第三天的時候,就不行了,躺下就氣憋和咳嗽。
科室里的結核患者,大多數狀態都一般,輕微的往往都在肺科醫院,而茶素醫院的幾乎都是重癥患者。
一趟查房下來,張凡在科室里對著一群汗珠子都在睫毛上的醫生護士說道:“你們辛苦了,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有時候,其實人家需求的就是重視,張凡的一聲辛苦,讓好些感謝的女同志紅了眼珠。
“黃主任,我是這么想的,我最近對這個結核有點想法,我要帶幾個醫生做一點研究!”
等大家吸收消毒結束后,張凡笑著對黃主任說道。
黃主任一聽,一臉的呆滯,感覺這比張凡來傳染科查房帶給她的震驚都震驚啊。
看著黃主任一臉不信的樣子,張凡尷尬的笑了笑。王紅一看不樂意了,對黃主任說道:“黃主任,黃主任,領導問你話呢!”
黃主任飄了一眼王紅,王紅直接無視黃主任。張凡也無奈了,這個王紅啊!
“您說您有想法?呵呵!”黃主任不光是對張凡呵呵,而且呵呵也是對王紅的。
她心里就一句話:“你可別給我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