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在意大利有了更大的知名度,也許是因為認識了更多意大利電影人,所以季銘在抵達羅馬的時候,意外感受到一種熟悉。
“看來,這座城市果然洋溢著對我的愛,太濃了,我都能感受到。”
聽聽,這是人話么。
依然是唐凡和張琛隨行,唐凡已經對老板的style非常熟悉了,并沒有多給他一點情緒。但張琛顯然還不夠老道,他看了季銘好幾眼,露出了意味難明的表情。
“紅毯的時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濃情烈愛了。”
這次行程非常緊,就兩天不到,今天晚上參加頒獎禮,明天就回國,愛麗絲也是一樣,之后就要在滬上開機《默》,投入到新電影的拍攝里頭去。相對于季銘代表《遇仙降》競逐外語片和外國演員這兩個獎項,對于意大利人來說,愛麗絲肯定是更大的明星,《幸福的拉扎羅》入圍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制片人……等重磅提名。
大衛獎在國內,其實沒怎么聽過,國內的影迷,關注到的外國獎項,奧斯卡,歐洲三大,金球,然后英國電影學院獎,然后法國凱撒獎……后面這兩個都已經算是小眾了。大衛獎縱然是意大利國內的第一大電影盛事,但是隨著大師凋零,經濟疲軟,固步自封,意大利電影也是江河日下,當然不是說沒有好作品,比如季銘那一屆戛納影帝得主出演的《犬舍驚魂》,也是意大利作品。
就是整體性的影響力不比大師云集的從前了。
藝術從來也不是獨立存在,不食人間煙火的。
不過今年已經辦到65屆的大衛獎,在歐洲依然有其地位,傳統的力量不容忽視,它堅持的藝術標準和價值,更絕不是可以棄如敝履的東西。
當然,對季銘來說,這只是強化他在歐洲知名度計劃的一部分——更紅的一部分。
紅毯上沒有太多焦躁,更沒有在東亞三國常見的尖叫,季銘突然覺得,其實尖叫也是一種朝氣啊。在意大利,你隨時可以感受到暮氣沉沉,當然,你也可以說是禮儀,是素質,是底蘊……看你怎么看了。
季銘的紅毯非常有底氣,因為不僅有數量可觀的影迷和湊熱鬧的,還要意大利頂奢菲格拉慕的贊助——現場幾乎所有的電影人,都沒有,簡直詭異。
張琛確實感受到了意大利人對季銘的濃情蜜意,女孩子那個飛吻,送個不停,一個比一個熱烈。
“我懷疑季銘只要給她們一點回應,一定會發生很多故事。”
“……”唐凡看著小激動的張琛,有一種閱歷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這是意大利,甭說季銘了,你要是夠騷浪賤,都會有很多故事。”
張琛好像很動心的樣子。
單身處男,真是一個又可愛又可憐的群體。
整個頒獎禮,在季銘的記憶里,大約就是一場安慰大秀——入圍大熱門之一的《幸福的拉扎羅》,顆粒無收。此前同樣在戛納大放異彩的《犬舍驚魂》則把最佳影片在內的多個大獎收入囊中,不過戛納新科影帝在自己國內卻沒能拿下影帝,頗為遺憾。
所以季銘不停地用各種不尷尬的方式安慰愛麗絲。
還是在他自己拿下獎項之后。
一個他不認識的意大利大美妞頒獎,之前最佳外國電影輸給了《羅馬》,這個沒辦法,人家太會來事兒了,跟中國電影獎來個外語片,居然有個老外拍《京城》一樣,相當的不要臉皮啊。
最佳外國演員則被季銘收入囊中。
“哇哦,他是一位非常迷人的男士,在去年夏天和秋天,他成為了歐洲的焦點,并虜獲了眾多意大利女孩的心。當然,他也是一位極其優秀的演員,在作品中展現了驚人的表演,并在意大利電影院獲得了罕見的成功。是的,第65屆意大利電影大衛獎最佳外國演員得主:季銘,《遇見神靈降落之地》,中國。”
幾乎沒有意外,連掌聲都顯得那么篤定——他是大熱拿獎。
開著優雅buff上去騷了一圈下來,然后就開始他的安慰大秀了:
“大獎總是在后面。”
“看看,看來最大的獎一定歸你了。”
“哇哦,最佳影片……”
“emm下一次——”
愛麗絲無奈地看著他:“下一次再來拿外語片么?”
“……當然也行。”
愛麗絲看得出很失望,《幸福的拉扎羅》顯然沒有得到評委會的認同,其實也正常,《拉扎羅》畢竟實驗意味濃厚,超現實魔幻主義手法的使用,也非常挑戰傳統電影人的觀念。
最后季銘不得不拿出自己國家的黑料來安慰她了。
“你知道么,之前有一位我們國家的科學家拿到了諾貝爾獎,她已經八十多歲了,但是我們發現她竟然并不是我們國家科學學院的院士,甚至也不是博士,沒有留過洋——后面這兩者都是中國頂級大學老師的必備了。很多人不會認為她的水平不夠,而是認為院士遴選的機制有問題。道理是一樣的,我認為你可以拿到更有公信力的獎,到時候該感到羞臊的,就并不是你了。”
這次的安慰非常高端,主要是愛麗絲拿過戛納評委會大獎,離金棕櫚一步之遙,對她來說,這一切并非是虛無的安慰,而是一個切實的打臉方案。
她看向季銘:“我們應該好好地做《默》——對,剛才說的很對,我們要回來拿最佳外國電影!”
“許愿成功。”
嗯哼?
好吧,看來季銘自己對于《遇仙降》失落最佳外國電影,也是相當不忿的呢。
好,愛麗絲,讓我們相約66,一起來66屆大衛獎打臉吧。
一個獎不出名,不要緊,只要它有能吹的地方,以及有中國人拿獎,就會變得牛嗶。
季銘反滬,看到報紙的時候,恍惚以為自己真拿了個特別牛逼的獎項。
“意大利舉辦時間僅次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悠久電影獎項,最具權威的意大利國內獎項,曾經表彰過費里尼、貝托魯奇、羅西里尼、德西卡等一眾意大利電影大師……迄今為止,未有中國演員出演中國電影,而獲得大衛獎表彰的前例……”
牛嗶啊,牛嗶。
說過中國演員,張國師憑借《大紅燈籠高高掛》,拿過最佳外國電影,鞏皇拿過最佳外國女演員的提名,近年來這個外國演員不分男女了,甚至小年都不頒發了,獲獎可能性也就漸漸小了。此外陳充憑借《末代皇帝》提過女配,不是外國,而趙滔憑借《我的麗》拿過影后,也是唯一一位華語影后。
不過,《我的麗》是一部意大利電影,講的是移民女和本地男之間的破事兒,確實不算是“出演中國電影而獲得大衛獎表彰”的行列——其實就是那句話,只要定語加的勤,人人都是第一名。
但這么吹,一般人怎么想,都不要緊了,重要的是,似乎有些人看到眼里了。
周少紅給季銘打電話,說周院那邊似乎是放松了語氣,不知道是他自己,還是知道了梅花獎那邊有人提這個獎:“我感覺周院是在動搖了,推你還是推辛博青,而且我把你后面打算做音樂劇的事兒也說了,他應該是會好好考慮的。”
辛博青是老將了,當年一部《幸福像花兒一樣》成名,前途也是相當看好的,后來為了平衡舞臺,減量影視劇,在話劇上成就頗高,也拿過金獅獎——講起來那一段時間金獅獎亂批發,諾貝爾數學獎也拿了,搞得公信力受到影響,后來直接在上頭清理評獎的時候被撤了。其實也不只是金獅獎這種官辦獎取消,很多民間話劇獎也是自動消亡掉,比如京城丹尼國際舞臺表演獎,胡戈、陳橋恩等人都拿過的,后來也就停了。
折射出的是行業的不景氣,而且一個獎項的公信力也不是那么好積累的,亂造的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梅花獎的評選,真的挺密不透風的,按照組織保密原則來進行,等到它出一個獲獎公示名單,大家才知道,哦,今年是他們獲獎了——先公示,再給獎,也是普天下頭一份兒了。
季銘倒是不太執著,錦鯉許愿在,加上《末代皇帝》確實演得好,只好越過題材這條線,拿獎是有很大可能的。
他現在就是到時候跟劇組匯合,去評選地演一場,這也是梅花獎不同于白玉蘭的地方,它有點像戲劇節,入圍劇目都得在當地演一場,讓大家伙看看。
之后的事兒,交給錦鯉吧。
《默》辦了個小型的,但是非常莊重的開機儀式。
沒有烤乳豬,也沒有雞頭,更沒有神牌,就是紅布蓋在攝影機上,愛麗絲和季銘同時掀開,就完成了儀式。但是嘉賓非常可觀——桃紅、元泉、王筱晨,當然還有季銘,主演齊至,這不是個特別尋常的事情,一般來說,開機的時候,有一個主演先到就算不錯了,很多時候都是配角跟導演一塊開機的,因為主角檔期緊,一般是等不到的。
除了演員之外。
喜田的周西宴,喜田影視的張總,企鵝影視的孫總,出品人王娟,京城文化的宋總,他也擔任出品人,主管宣發的楊總。另外監制文晏、林俊恒,還有兩家剛剛加入的聯合出品方老總親臨——一部分藝術片開機,搞這么大,也是罕見。
鼓掌之后,這些老總們開始請客,水果水果,奶茶奶茶,咖啡咖啡,點心點心,還有請了滬上生煎的,總之吃了個肚皮滾圓才開始干活,在整個拍攝的周期內,吃的其實都很好,季銘常常請客,來來探班的明星大腕們也常常請客,桃紅請的也挺多——用劇組一個跟組女劇組助理的話說:就是那種你能天天看著自己一圈兒一圈兒胖起來,但是請你吃喝的人卻苗條依舊,甚至身材更好了。你根本不知道應該把這種大方看做是恩惠,還是陷害。
“行,愛麗絲導演,還有季銘,文導,劇組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全力配合,你們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要協助的,盡管開口,我們一定把后勤工作最好。”
中國的投資人真的太貼心了——愛麗絲都要醉了。
她是沒見過煤老板。
季銘替她一起感謝了:“謝謝各位老板了就。”
宋總點了點他:“別忘了,你才是最大的老板。”
“怎么可能忘,我出了那么多錢。”
就喜歡你這么直白。
其他老板走了之后,周西宴留了留,跟季銘討論了一下公司的事兒。季銘的公司天成影視,最終以3億估值,拿下了3.3的股份,耗資1000萬,其中有1.5是從波叔那里接手的,他自己大概還留著0.5吧,算是保留一種可能。
這些動作,其實是瞞不過那些一天到晚住在“天眼查”的人,尤其《默》的主控就是這家天成影視,查一查就知道法人是楊如意,股東是季銘,3.3已經足夠進入到喜田前十號股東行列了。
“季銘入股經紀公司,自己當自己老板。”
“季銘正式取代波叔,成喜田頭號招牌。”
“死心塌地?季銘入股留喜田,破坊間自立門戶傳聞。”
此類種種,也是把季銘一次一次從娛樂版帶進財經版,肉眼可見地成為幕后大佬之一,向教主學習。
“公司有意簽一批綠葉演員,然后新人,這樣你也好用。”
“周總,我拍電影的頻率是不會高的,可能今年就這么一部了,您真的要考慮清楚。要是指著我,您不如簽幾位音樂劇演員,我倒是可以幫你消化消化。”
周西宴笑了:“我有心理準備,其實不只是你,現在國內也都是導演中心制,主要演員憑著喜田的能力,也真摻和不進去。先從綠葉演員和新人給他們提供班底,如果有人起來,到時候就循著你的模式重新簽合同,看看能不能留下幾位,希望能有個良性循環吧。其他演員,我正在打算跟他們討論簽新合同了。”
好魄力。
“不用那么看我,主要還是《遇仙降》和《流浪地球》的收益給了我底氣,三個億,夠讓我試試了,如果這都不敢,那我也別說什么中國CAA了。”
“我當然雙手贊成。”季銘想了想:“如果你不覺得我狂的話,我可以給你個底,假如真的有一天這個模式遇到大的困難了,我又還有能力,可以幫您一回。”
“好。”
周西宴眼睛都亮了,她的嘗試不需要多久的,三五年內就有結果。三五年內,季銘不會flop,甚至如果金身不破的話,這個承諾,就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那周姐就先謝謝你了。”
底氣一下足起來了。
“期待您成功。”
季銘是真的期待,如果喜田能夠崛起為國內的CAA,季銘作為最資深的合伙人,當然受益無窮,單說能動用的巨量公司資源,就足以讓人動心了。
“謝謝,謝謝,”周西宴真的有點激動,連謝兩次:“好,那我就回京了,你在這邊忙吧。之前李洲那樣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動手,跟我說,我讓張鈞過來處理。”
“哈哈,好。”
“不過,你也需要立立規矩,擺擺威風,不然不必要的麻煩就多。”
季銘點點頭,受教了。
“都走了。”季銘伸了個懶腰:“真好啊。”
“等會我們走了,你肯定也會這么說。”王筱晨指指她,她跟元泉都是特意來參加開機的,戲份還沒到她們倆,得兩周之后才入組——要求她們從頭到尾都跟組,那也太過了。
桃紅老師倒是跟季銘一道開工,她戲份比較多。
“我幫你們監督他。”
“我怕你跟他一起說。”元泉明顯不信。
季銘笑的很開心,有一種釋放,終于要重新回到劇組了,《末代皇帝》之后,他已經好久沒有拍過戲了,畢業大戲那都算不上,一直都在忙啥呢,巡演,參加電影節,拿獎,路演,時尚活動,宣傳……算是告一段落。
愛麗絲是個喜歡大致上從前往后拍的導演,導演各有各的習慣,還有喜歡從最后一幕往前拍的。
她準備的時候,季銘和桃紅去化妝造型。
《默》的第一出戲,是楊鳴從五年昏迷中醒來,重新回到舞團,見到春芽老師,五年了,當年的舞團女神老師,也帶著歲月的痕跡。她大致上給楊鳴講了講這五年來舞團的變化。
景在大練舞房,人數不少,練舞的群眾演員,包括楚蕭和春花兩位,也都要出鏡了——他們離開練舞房,楊鳴逆行進來,鮮嫩的新人,和長發、胡茬一派文藝大叔風采的楊鳴,形成鮮明對比。
“第一場第一幕第一次,Action!”
場記板落,《默》的拍攝正式開始。
“好累啊。”林春花歪腰揉著腿。
楚蕭朝她笑了笑,率先走過去拿包:“走吧,回去讓人給你揉揉。”
“哪有人幫我揉呀。”她跟在后面,語氣挺曖昧,小眼神看著楚蕭的背景。
“卡!好。再來一遍,女演員表現的要更加美好一點,像林間的小鹿一樣,眼睛發著光,特別可愛的,容易受驚的那種。”愛麗絲通過翻譯跟演員溝通,還是會有一點影響的,不過不大。
林春花想了想,點點頭,她的人設是新舞者里頭最有靈氣的一個,一個配角團寵。
“……第二次,
這一條拍了四次,第二幕拍到第三次的時候,季銘化完妝過來——他半長的頭發,松散地扎了個丸子頭,臉上的胡茬是今天留的,妝上為他增齡了好幾歲,穿著深灰色的休閑西裝,里頭是黑色T恤,下面是牛仔褲,修長筆直,一看就是一雙好腿。
眼神迷茫沉郁。
愛麗絲看到的時候,眼皮都跳了跳——原來跟牛嗶演員合作,是這樣的感受。
嘟,人物就跳到你面前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