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郡。
丹楓谷作亂一事,突兀而起,一日即達巔峰,卻又在眾人觀望,以為尚有后來之事時候戛然而止,涉事之人,全部喪命,其中修為最高的兩名四品高手,卻都是死在了同一個名字之下。
意難平。
如今扶風江湖之上,已經不再有人將其視作是一個武者的姓名,而是一個新晉出現的江湖組織,先前殺官破寨之事只是悶雷陣陣,此次兩名四品高手之死,則如春雷震九霄,駭地江湖中人心神渙散,引動了陣陣余波。
縱然這件案子只在數日之后,便被其他消息掩蓋下去,但是在江湖中影響,卻如靜水流深,一時難以消弭,甚至于有越來越大的跡象。
扶風·道門分支。
微明宗。
一玉冠道人負劍,大步而入,似是心中有所思慮,眉頭緊皺,兩旁弟子見狀,不敢打擾,只在數步之外行禮,目送其遠去,直至身影不見了蹤跡,方才微松口氣,道:
“執法師伯平日里便如同寒冰一般,望之不近人情,今日怎地更甚往日三分,只是看我一眼,我便要喘不過氣來。”
身旁師兄年長兩歲,翻個白眼,道:
“你哪次見到師伯,不是兩股戰戰,說不出話?又豈是今日?”
先前開口弟子撓了下后腦勺,訕訕而笑,不在言語。
那師兄卻微微皺眉,右手籠在袖袍之下,拇指飛快在手指指節處點動,如在計算什么,自心中呢喃道:
“不過,今日里師伯步子確實要比往日里更快了三分。”
“想來確實是有什么煩惱事情。”
想了想,復又搖頭,神態之上頗為灑脫,道:
“不過,能夠讓師伯頭痛之事,我知道了也只是平添煩惱。”
“不如吃茶去。”
拂袖搖頭,眨眼間便已經去了十數米,輕身之術,精妙絕倫,方才開口那師弟直至此時方才回過神來,大聲叫道:
“慕師兄,你要去哪里?”
“師伯不是說過,你若不把‘微明’練上三百遍,不準下山的嗎?你給我回來……”
“回來!”
那少年聲音不小,慕山雪卻充耳不聞,姿態未變,速度卻是更快,如同亡命奔逃一樣,衣袂飛揚,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留下他師弟在后頭,伸手看著師兄離開方向,風中凌亂。
“師兄……你這般懶散,輕功怎么還能這么好……”
“直如一只炸了毛的老仙鶴……”
三清殿中。
玉冠道人行禮之后,方才入內,在三清像下蒲團之上,盤坐了一位中年道長,身著墨藍色道袍,黑發如墨,偏生兩鬢斑白,手持拂塵,搭在右臂之上,雙目微闔,呼吸平靜緩和,顯然是在入定當中。
卻在那玉冠道人踏步三尺之內時候,自然睜開雙目,仿佛神而明之,未卜先知,道:
“怎地如此著急?師弟,遇到了什么事情?”
玉冠道人揖手一禮,道:
“好教掌教師兄知道,進來江湖之上,多有風雨,先有邪派丹楓谷妄動,后有……”
將這些日子里發生的事情全部都細細講述了一遍。
那掌教被這事情駭地目瞪口呆,他只是道家分支,一身修為,也不過才堪堪邁入了四品,方才志得意滿兩分。
覺得天下雖大,宗師不出,自己也能稍微展開些手腳,卻不曾想比自己還要強上些許的武者直接就死了兩個,還是死在了一人手下,一時間瞠目結舌,吶吶道:
“竟有這般大的事情,為兄,為兄怎么不知道?”
玉冠道人站直了身子,冷笑道:
“掌教師兄每日閉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是不知道的。”
“還請師兄速速寫信詢問主脈玉竹峰,詢問該如何自處……”
掌教忙不迭地點頭,玉冠道人看著自家師兄模樣,心中一肚子氣發不出來,只能憋著,抬眸看著外面長空,只覺得自己當年就應該學著師弟一般云游天下,瀟灑自在去。
可當年畢竟是師兄自山賊手中將自己救下,如何能夠甩手而去?
無奈嘆息一聲。
當年還是師兄照顧自己,傳授自己武功道法,現在倒是反了過來,數十年來,門派事宜皆是自己來管,人情事務,越發嫻熟,師兄性情則是越發稚嫩,直如孩童。
不過似乎也是因為這個,武功進境,一日千里。
只可惜,這天下已經不再安穩,朝堂和江湖的矛盾,在之后的日子里,只怕會越來越大罷,師兄性子,也只適合山上苦修……
玉冠道人神色不變,抬眸看著天空。
片刻之后,有白羽仙鶴振翅而飛。
玉冠道人自三清殿中出來,于不遠處看到了因為師兄再度溜掉而頭痛不已的少年道士,踏步過去,微微皺眉,道:
“慕山雪何在?”
那弟子被嚇了一大跳,回過身來,看到了如同煞神一般的師伯,小腿不由得一陣顫抖,好不容易方才說出來話,道:
“他,他跑下山去了……”
道人皺眉,未曾追求弟子失責一事,只是道:
“等他回山,讓他過來尋我。”
次日,微明宗慕山雪,奉師命負劍下山,行走天下。
山腳之下,一身白衣的青年撓了撓頭。
掂量了下瘦的可憐的荷包,嘆息道:
“苦也,苦也。”
“既要令我行走江湖,怎地不能多給些銀錢?”
“師伯啊師伯,你難不成不知道,在山下沒有銀錢,可是寸步難行的啊。”
青年渾然忘記了自己花錢大手大腳,將先前積蓄揮霍一空的事情,腳尖一點,身如柳絮輕揚,躺在了旁邊驢子背上,雙臂枕在腦后,翹起二郎腿,嘴里哼著走調的曲子。
一人一劍一驢,晃晃悠悠朝著扶風郡城而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石漸沉底,波浪不休。
平靜的江湖之下,終究有暗流逐漸涌動,牽連各方勢力。
往日在這扶風郡中,朝堂江湖,各派制衡,如同僵局,十數年未曾有什么變化。
可如今,只一個名字,兩條性命,便令扶風江湖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擊斃了兩名一流高手的意難平如一塊入水頑石,蠻橫地將這潭死水攪渾,同時也多出三分生氣。
各地大道之上,背刀負劍之人,逐漸增加。
扶風境內各派弟子,借此機會,漸入江湖。
雖未明言,但是死于‘意難平’劍下者,盡數都是曾對無辜百姓下手之人。
正道弟子于此自然樂見其成,頗為贊頌,而那些邪派子弟,此次下山,行走江湖之時也難免提心吊膽,多出了三分顧忌,未敢如過往那般肆無忌憚,對尋常百姓,也多有客氣,否則誰知道何時便有一根青竹洞穿了自己喉嚨,偶有醉酒時候,也曾胡思亂想,狴犴面具之下,會是如何面目,何方高人。
少室山下。
一道身著藍衣的少年足尖輕點山巖,身軀騰空而上,短短時間,已經自絕壁一側攀巖而上,其輕身騰挪之時,瀟灑大氣,所使的顯然不是尋常武功,雖未曾純熟,已顯露出三分不凡來。
臨近峰頂時候,體內勁氣有所不足,突清喝一聲,右腳踩在巖壁上,閃現過些許電光,身形瞬間騰空數丈,落在了青石之上。
鴻落羽略有詫異,道:
“可以啊小子。”
“有你師父我當年兩分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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