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此等之事,周清數息之后,給出自己的應對之策。
如今,王翦率領四十多萬大軍東出函谷,以求攻趙,中樞所能夠做的就是在其它區域給予足夠的幫助,一者,讓諸國不來援救趙國。
二者,則是對于趙國的方方面面給予封鎖,爭取將趙國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垮,如此,趙國不存,三晉也就形同虛設。
至于重練魏武卒的魏國,沒有找過作為屏障,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國,魏國的榮耀早在百年前,便是被魏惠王徹底丟失殆盡。
伊闕之戰,更是將魏國徹底的打入深淵。
“齊國之內,必須有擅長言辭之人坐鎮,數十年來,齊秦雖交好,但齊國丞相后勝卻是一個變數,性子貪婪,當如武真侯所言,攜帶重金以為安撫。”
“趙高,下令齊國羅網的人,繼續搜尋蓋聶先生的下落,那群游俠實在是該殺!”
秦王政神情憤怒,那群百家的游俠著實可惡,去歲擾亂隴西兩郡的事情剛給他們記下,如今又傳來圍殺秦國重臣,實在是該死。
可惜,現在諸夏諸國并存,一時之間,拿那些游俠無力,倘若大秦將來一日一匡諸夏,必將那些游俠徹底的清理干凈。
為今之時,也確實剛應該處理蓋聶失蹤留下的隱患,不然,真的被百家說動齊國援救趙國,以齊國數十年來積蓄的國力,絕對是遠超如今的趙國。
對于秦國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聽從王弟之言,頷首應之,卻為如此。
現在花費些許錢財不重要,只要能夠取得預定目標,待攻滅趙國之后,秦國可以百倍、千倍的拿回來,這個道理,昔年張子與惠文先王早已經明矣。
“喏!”
趙高連忙低頭頷首以對,就算大王不說,這個命令也一直在齊國執行。
“武真侯所言,調動齊魯另外一個勢力,以為助力,此為何意?”
齊國位于東海之邊,更是在諸夏之東,而秦國在諸夏之西,相隔整個中原腹地,近百年來,對于齊國,秦國一直是交好的,但若言在齊魯之地有什么勢力殘留,確實沒有。
因為那里的勢力太過于錯綜復雜,秦國很難在那里插手,不過,剛才聽王弟所語,似乎別有深意,心中思忖,倒是有一個可能。
但……有不太確信,因為那個勢力一直以來都是中庸保身的。
“若言齊魯之地,除卻齊國以外,最有實力者,當屬儒家!”
“近百年前,儒家孟軻道理大成,稷下學宮之內,力戰百家,不落下風,以一人之力壓制整個百家,期間,徹底將墨家的勢力驅逐出去,徹底將齊魯作為儒家的根基地。”
“在齊國朝堂、城池之內,儒家弟子也是甚多,如果能夠得了儒家的幫助,齊國在接下來的歲月,絕對會有大的轉變。”
花園之內,并無外人,左右看了一眼,周清面上微微一笑,若說這個時候從秦國派人前往齊國,一路之上,倒是有些招搖,而且很容易給百家反應時間。
縱然入了齊國,面對百家的壓力,短時間內,也很難有成效,但儒家不同,若然儒家發力,齊魯之地,百家根本不堪一擊。
而且,若言此次百家圍殺蓋聶之事儒家不知情,絕對不可能的,儒家對于齊魯之地的掌控,甚至于超越齊國官方,當然,是另外一方面的掌控。
“儒家墨守中庸之道,明則保身,張蒼等人入秦,也不過是中庸之策而已。”
“儒家,真的可以助力寡人?”
對于儒家在齊魯之地的實力,秦王政也知曉一點,可是,儒家終究存了一絲自保之心,在諸夏大勢未曾徹底明朗起來之前,不會輕易做出任何決定。
“儒家會的。”
“因為這對于儒家又是一個機會。”
周清又是一笑,儒家的將來,儒家的道理從來都不在民間,而且是朝廷,如此,也就意味著儒家的路一直都和諸夏大勢不可分割。
看似一直游歷在諸夏大勢諸夏,實則一直在其中,再加上齊國數十年來的不斷妥協,使得儒家的地位與態度更為奇妙起來。
遍數自己下山以來的諸多百家圍攻,其內雖然也有儒家弟子,但真正出至小圣賢莊的少之又少,由此可見儒家的態度。
“如何做?”
秦王政心中仍舊有些遲疑,對于百家,自己一直很不信任,儒家也在列。
可是,看著王弟這般有信心,心中也是不自覺的升起一絲希望,若然儒家真的可以出手,那么,齊國之內的事情可定,無論是墨家,還是農家,都將翻不出什么花樣。
“剛才麗夫人所言,接下來扶蘇公子前往中央學宮,要將天明公子留在身邊。”
“玄清以為,如今咸陽宮內的諸多公子、公主漸漸長大,也該有一個老師細心教導一二,而儒家的伏念先生,其人文武雙全,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只需要大王親筆文書傳下,那么,玄清以為,伏念先生會欣然前來的。”
周清單手負立身側,看著不遠處的小天明,視線又從公孫麗的身上掠過,又劃過陽滋公主,在陽滋公主之前,咸陽宮可也是誕下不少公子、公主。
盡管,不太受寵,但他們的身份與地位卻無需多言。
這個時候,想找儒家的伏念前來為咸陽宮教習,絕對是一個好選擇。
一者,伏念的身份地位足夠,而且其人所修,乃是圣王之道,迥異于腐儒之道,諸公子、公主學習無礙。
其次,這對于整個儒家來說,是一個更大的機會,親自入咸陽宮教導公子、公主,其中的分量不自多說,君王可不行儒道,而儒道欲要行之,必須通過君王。
王兄不喜儒家,可是下一任秦王,絕對是咸陽宮的這些公子,如此,若然有公子接受儒家的道理,對于儒家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助力。
“儒家的伏念先生?”
“可是如今的儒家掌門!”
對于百家中大家的勢力劃分,秦王政很清楚。
“不錯。”
周清頷首以對。
“欲要以儒家之道教導諸公子與公主?”
秦王政眉頭一挑,儒家的道理與法家之道相悖,百多年前,商君曾在稷下學宮與儒家論道,狠狠的駁斥過儒家,是故,心間深處,也是不喜儒家。
“不,是以伏念先生教導諸公子與公主。”
“大王,數年前,玄清游歷山東諸國之時,曾一見伏念,此人內圣外王,迥異于一般的儒家之人,否則公都子也不會傳位于他。”
“如果大王覺得伏念不合適,可以先行召來,然后興樂宮論道一番,想來伏念先生會給予大王驚喜的,而且,伏念先生入秦,齊國的局勢即刻可解。”
伏念是一個聰明人,他也應該知道王兄不喜儒家之道,然而,欲要在宮中得到王兄的重視與諸公子的喜歡,定然要傳授與眾不同的道理。
至于王兄所憂慮,大可不必,若然伏念真的要將儒家那套道理大興咸陽宮,待秦國攻滅趙國,令其出宮便可以解決了。
“嗯,武真侯所言不無道理。”
“當今之要,乃是一解齊國之危局,而且武真侯這般贊譽伏念,想來伏念也不會令寡人失望的,待會寡人便寫就文書,詔令使者親傳至小圣賢莊。”
“麗兒,你覺如何?”
相召儒家伏念入咸陽宮教導諸公子與公主,的確是一個上佳抉擇,一者可以徹底定下齊國的局面,有著儒家在,齊國一直會成為助力。
而且,只要齊國不插手,秦國有絕對的實力攻滅趙國,趙國不存,齊國與儒家的重要性也就不顯。
面上微微一笑,此計可行,果然如此,接下來齊魯可定,趙國可定,一時間,心情甚為歡悅,目光看著麗兒,有著儒家的掌門教導天明,不知道麗兒可否喜歡。
“自然聽大王之意。”
如果是別的百家,公孫麗心中還要狐疑一番,但既然是儒家的掌門,那就另說,法家之道,終究太過于霸道,而儒家之學,正合天明。
面上笑意綻放,回應一言。
“哈哈哈。”
秦王政又是歡喜一笑。
隨后,在興樂宮偏殿花園游賞完畢,便是返回正殿,處理政令文書,沒有遲疑,直接親筆寫就文書,加蓋文書大印。
詔令國府以使者之人專門前往桑海,相召儒家伏念入秦。
兩個時辰之后,未時過去,周清在興樂宮內簡單用餐完畢,便是告辭離去,一應政令文書批閱的頗有手感,對于郡縣諸般事情的應對之策,也都有一個大致了解。
“武真侯!”
尚未出興樂宮外門,迎面一道熟悉的氣息出現,目光掃視過去,一道脆聲悅耳之言入耳,卻是咸陽宮內多日未見的陰陽家東君焱妃。
仍是那般的風華絕代,自從神都九宮歸來,渾身上下的氣息又是一變,使得原本就超凡脫俗之身,更是飄渺無形于天地之間。
幻若仙神之女,一身修為大日初升,至剛至陽,雜糅東君一脈的修行,陰陽共濟,修為至強,不愧為東皇太一親自培養的陰陽家弟子。
暗金色的裙衫罩體,秀發垂束身后,別著一根黑色發簪,靈覺觀其形,隱現三足金烏,絕世的姿容上笑意而顯,雙手陰陽道禮,紅唇輕啟。
“東君閣下前來興樂宮,若非為了教導陽滋公主之事?”
先前的花園之中,王兄曾言,若然陽滋喜歡武道之事,當由陰陽家東君焱妃以為教導,以東君焱妃的修為,教導小小的陽滋足夠了。
剛才興樂宮殿內,也曾令人傳音,詢問東君焱妃是否愿意。
“此為其一,若然陽滋公主頗合陰陽家之道,在下自當細心教導。”
東君焱妃秀首輕頷,陰陽家依附于秦廷,若然有宮中貴人也修煉陰陽術,對于陰陽家地位的鞏固無需多言,更何況還是大王頗喜的陽滋公主。
此事,自己自然愿意。
“哦,其二如何?”
周清略有好奇,下意思而問。
“午時三刻,天象有變,歷經在下一個時辰的推演,特意將結果告知大王,以為警戒。”
此事也非秘密,接下來天象的變化,想來太常那邊也會發覺的,只是陰陽家擅長此道罷了,面前是武真侯,倒也不用隱瞞,武真侯在秦廷的分量,不必多說。
“嗯?”
“天象又有變化?”
周清眉頭一挑,對于陰陽家的占星律,自己也曾求之修煉一二,卻是少有助力,還不如自己的神通運轉有效果,看著東君焱妃神色凝重,雙眸閃爍紫韻祥光,也是看向太虛。
那里……滿天星辰沉浮,數息之內,并無所得。
“午時三刻,太虛深處,有白色刃光從西側而出,橫貫整個秦國,朝東北方向所在,所過之處,星辰顫動,未幾,更是有一顆靠近紫微星的巨星暗淡無光,怕是非良兆。”
東君焱妃又是陰陽道禮,說道先前的天象星辰變化。
“西方,主殺伐之力,如今秦國對趙國擁兵,不足為奇!”
“朝向東北方向所至,星辰顫動,巨星暗淡何解?”
于陰陽家的天象詮釋,自己也算明悟一二,可惜也只是明悟一二,雙手背負深處,雙眸再次看向虛冥深處,雖然紫微星身側有星辰明滅不已,未能深入探究。
“星辰顫動,非常理,主坤位,寓意天有災禍降臨東北方向。”
“巨大星辰暗淡,昭顯大王身側將會有非常尊貴之人身隕,然則,陰陽相生,死亡極致便是生命,說不得宮中還會誕下新的星辰。”
“具體為何,怕是印證后宮那位!”
一個時辰的推演,足夠明晰前后因果,東君焱妃一一詮釋開來,近年來,伴隨著有一次戰亂之世來臨,天象變換頻繁。
好在自己的陰陽占星律已經達到相當的水準,否則,要推演各種細節,還非易事,這也是自己入興樂宮的第二件要事。
提前知會大王,也能夠令大王心中有數。
“有天降災禍于大秦東北方向所在,宮中貴人身隕,近來……華陽祖太后身體卻是逐漸孱弱,加之年歲已高,怕是非長久之道。”
“如此,東君當行之。”
周清低語喃喃,天有預示,奈何細節未可知,倒是宮中尊貴之人,有些許所得,也就只有華陽祖太后,其人歷經昭襄王、孝文王、莊襄王、今王長達近七十年。
已經足夠長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