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相連。
諸夏大地,數月來早早就籠罩在春日的氣息之中,隨四時晝夜變換,不住向著夏日奔去。
些許之地,已經有了夏日的炎熱,有了夏日的熱浪,有了夏日的狂風暴雨。
無論江南。
無論云中、雁門。
無論關中、隴西、河西。
亦或者遼東、扶余之地、箕子朝鮮之地。
箕子朝鮮之地。
近年來,多有繁鬧。
原本的箕子朝鮮之地,舉國之地的民力加起來也就不到十萬人,而今,距離二十萬怕是都不遠。
人多了。
一些地方便是自有熱鬧。
原本一些城池更為繁華,還有一些新的城池立下,依山旁水的俱佳之地,集鎮、村落也不少。
若是遇到良田肥沃之地,遇到礦藏豐富之地,亦是匯聚多人。
人多了。
百業并舉,整個箕子朝鮮的繁盛指日可待,然……箕子朝鮮之地情形反倒亂象紛呈。
一股股來自于諸夏的力量涌入其中,各自占據一處屬于自己的區域、領地。
隨時間流逝,各自經營所屬,各自探索箕子朝鮮之地,各自不斷壯大……或是衰弱。
所屬不一。
心不一。
若遇良田山水,則……爭之。
若遇鐵礦、銅礦,則……爭之。
若遇弱小之人占據上佳之人,則……爭之。
若遇不為服從統轄之人,則……爭之。
流血!
殺伐并起!
一股股力量皆想要自己所屬占據最多的好處,占據最好的地方,占據最大的利益。
爭之。
亂起。
“羽兒,回來了。”
“屯有之地的事情如何?”
箕子朝鮮。
黃州,臨近山水,是一處新鑄的城池,不算大,方圓二三里,容納千人上下。
城池周圍,還有附屬的許多村落。
臨近午時,一行重甲騎兵呼嘯而至城中一處造型簡樸的府邸門前,翻身下馬,行云流水。
守門之人行禮。
為首的男子身披重甲玄衣踏步入府中,院中正廳之所,一位身著褐衣布袍的中年男子聞訊趕來。
看著為首的甲衣男子,又看向其余人,面上大喜。
指了指廳內,笑語不絕。
“叔父!”
“屯有之地的那些魏國人如何是我對手?”
“他們在那里的人手也就數百人,我一人便可將他們全部擊潰,帶上子期他們,更為輕松了。”
“那里的一處鐵礦已經歸我們所有。”
“哼,那些魏國人就是不記打,箕子朝鮮之地,都已經教訓了他們好幾次了。”
“還要與我們爭斗。”
“真是不知死活!”
自有侍從前來,將入廳之人身上的甲衣卸去,茶水也有捧來,旋即,一語響亮而起。
觀其人。
五官方正,面闊精神,濃眉大眼,雙眸別樣生輝,別樣明亮,對視之,自有威勢。
一邊用巾帕擦拭著臉龐和雙手,一邊于屯有之地的事情快速說道著。
“畢竟是一個鐵礦,還是一個不小的鐵礦,那些人不放棄,也在預料之中。”
“若是將里面的鐵礦開采出來,配一個千人隊應該不難,若是礦藏極多,可以配一個萬人隊,就更加非凡。”
中年男子點點頭。
有羽兒出手,屯有之地的事情自然無礙。
那個鐵礦。
他們項氏一族看上了,盡管不是第一個發現的,可……按照箕子朝鮮現在的規矩,可不是誰第一個發現就能據為己有的。
“羽兒!”
“子期,你們回來了。”
“沒有受傷吧?”
正說著。
廳外再次走進數人。
為首者,一位須發皆白的藍衣老者,一條金色的抹額束發,步履穩健,緩緩入內。
觀廳內諸人,視線落于剛有卸甲的年輕人身上。
“范先生,我無礙的。”
“如今修煉《戰神圖》初成,就算是遇到玄關強者都無懼。”
年輕人先是一禮,隨即笑道。
“范先生!”
其余諸人也是一禮。
“屯有之地。”
“是一處寶藏之地,也是一處麻煩之地。”
“如今,那里被我們拿下,接下來……麻煩可能就要來了。”
老者輕捋頷下長須,在羽兒他們回來之前,屯有之地的消息便是先一步傳回了。
羽兒領兵作戰,就算率領百人隊,都可迅速擊破敵方千人隊,屯有之地的爭奪……結果在意料之中。
屯有之地。
那里!
距離箕子朝鮮的國都都不遠了。
占據那里,便是占據一處核心要地,還是一處藏寶之地,那里的鐵礦有大用。
尤其,諸夏間運送兵器愈發困難,唯有搜尋材料,自己打造。
是而,箕子朝鮮這里的許多地方都有堪輿家、五行家行走,就連箕子朝鮮周圍的扶余之地、句麗之地、沃沮之地等都有人前往。
“麻煩?”
“范先生所言是那些人?”
“哼!”
“當初范先生你一力傳遞文書,督促他們遵守規矩,以維持箕子朝鮮的安定。”
“他們……將范先生你的文書直接燒毀。”
“肆意的打壓弱小之力,強占他們的地方,就連項氏一族,都有一些地方被搶。”
“現在!”
“他們想要講究規矩?”
“那是不可能的!”
年輕人冷然。
范先生所言外在之意,自己明白,之前就有說過,現在范先生又說了,看來一些人已經有動作了。
還真是該死。
當初。
大家一起進入箕子朝鮮。
盡管沒有彼此言明,但都是率先在箕子朝鮮尋找上佳之地為根基,而后再慢慢占據一些上好之地擴大力量。
最初!
大家都安分守己,偶有隔閡、爭斗,也都不大,道理上的理虧,也就不好多言。
后來!
變了。
不知是不是一些人突然商量好的,驀地偷襲動手,一些人直接吃虧了,甚至于力量大損。
占據的上好之地被奪走。
就連一些人新鑄好的城池都被奪走。
項氏一族,一開始也遵守規矩的,可……那些人不遵守規矩,他們占據的一些良田、水脈……都被奪走。
其后。
箕子朝鮮便是亂了。
自己是生氣的。
對于亂象,又是有些期待的。
近一年來,多有領著子期他們四處爭斗,將窺視項氏一族的人給于處理解決。
屯有之地!
不是項氏一族最先發現的,那又如何?
弱者!
沒有守護、保護那處地方的力量。
他們項氏一族有。
打不過,就認!
“若是他們聯合一處,就難料了。”
“也是羽兒你們名聲大振的緣故。”
當初,自己為了避免箕子朝鮮生亂,便是寫了一份文書,提議各方盡可能安穩。
箕子朝鮮不應該成為爭斗之地,而是應該成為他們的棲息之地,以為將來所用。
后來!
一切都變了。
演變成了眼下的箕子朝鮮。
很像百年前的諸夏大爭之世,規矩不存,唯有力量為上,強者……占據更多,乃至于占據一切。
弱者,擁有的東西會越來越少,乃至于被吞沒。
百年前也有一件事。
那就是合縱連橫。
面對一些強大的力量,弱小之力、遜色之力……聯合一處,一同應對,強大如秦都吃虧了。
他們!
難料。
羽兒的實力是很強,一人可比百人、千人!
然而,那些人背后若有玄關武者,則難料。
人手上,項氏一族沒有優勢。
面對那些人的強大合力,項氏一族會艱難。
從今日得到的一些消息來看,一些人已經有動了,甚至于準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范先生,那些人已經行動了?”
“可有……可有楚國的人?”
年輕人接過茶盞,暢快的一飲而盡,看向范先生,濃眉挑起,說道另外的事情。
“有!”
“你叔父還是先得到的消息的。”
老者給于肯定回答。
“叔父?”
年輕人視線一轉。
“景家的人希望一同合力開挖屯有之地的鐵礦,所得七三!”
“還有說著,若是我等遇到麻煩,他們會出力相助!”
中年男子將一則消息道出。
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近年來,那些人的消息前來不少,也有威脅的,也有合作的。
總體!
明顯不為最初的親近。
“所得七三?”
“項氏一族的人拼殺拼死,他們一張嘴……就要三成?”
“想多了。”
“一成都不可能。”
“叔父,這里是箕子朝鮮之地,各方之力都不強,就算他們合力一處,也當無懼。”
“我……我和子期他們,再加上龍且他們,足可將他們擊潰。”
“到時候,將他們的東西奪走,看他們是否心疼。”
年輕人虎威之眸瞇起,項氏一族將屯有拿下了,他們什么都沒有付出,直接就想要吃東西?
天下間,還有這樣的道理。
“他們七成,咱們三成!”
“景家的人,不僅僅是景家,楚國其余之力……也由他們說服,不為摻和雜亂之事。”
中年男子將一些事情說道的詳細許多。
七三分成。
非他們三成,而是七成。
項氏一族只能占據三成。
這一點,的確有些欺負人,當他們項氏一族是泥做的?當他們項氏一族無人?
“七成?”
“他們憑什么拿走七成?”
“就憑他們現在的實力?”
“還不夠!”
年輕人愣怔,當即勃然憤怒。
七成?
不是三成?
他們如何有那般勇氣的!
誰給的!
誰給的!
若是他們在爭奪屯有之地的時候,但凡出一點點力量,分他們一些無礙,現在……想多了。
想要分一些,那就看看是他們的拳頭硬,還是自己的拳頭硬!
“子期,你覺得呢?”
年輕人心情不悅,將屯有之地解決,是一件好事,此刻……剛回來就聽到那般的糟心事?
“想要!”
“親自來取!”
旁側一位身形略有消瘦的年輕男子沉聲道,看著一旁被卸去的甲衣,上面的血跡……剛擦干凈不久。
“范先生。”
“你的意思呢?”
子期的回應,就是自己的心。
想要?
親自來取,看看力量是否足夠。
當初,規矩由他們先打破,現在……又想要立下新的規矩,都是由他們說了算?
沒有這樣的道理。
只是!
范先生……好像還沒有什么決斷之言。
“我的意思?”
“伺機而動!”
“不準備強力出手,也不準備舍棄一些東西。”
“箕子朝鮮這里……已經亂了,這里不僅僅是諸國之人,還有秦國派來的暗子、間人!”
“那些人肯定希望箕子朝鮮亂起來,最好打生打死,將力量損耗殆盡,他們就自有功勞了。”
“箕子朝鮮!”
“不能再亂下去了,一年來,箕子朝鮮這里身死的人很多,他們本不該身死這里的。”
“諸夏失意,一些人想要在這里成為總管督轄的存在。”
“各方都是諸國之人,欲要一家獨大很難,就如百年來的秦國,需要一次次面對山東諸國的聯合之力。”
“對秦國是消耗,對諸國也是消耗。”
“這里是箕子朝鮮,雙方自耗,無異于自殺!”
“將來就算有良機,也艱難了。”
“而欲要讓一些人安穩下來,遵守規矩,又有些難。”
“景家那些人傳來的消息,可以看做一個試探,他們覺得項氏一族接下來需要助力,所以……想要拿走一些好處。”
“他們是否真正會出手,也不好說。”
“對于楚國前來的力量而言,很多人不想要項氏一族做大。”
“一個弱小的項氏一族,才是他們希望的。”
“若是畏懼,則……危矣。”
“就如當年的韓國,面對秦國多有畏懼,己身之利,不斷被取走,最后只剩下新鄭方寸之地。”
“若是強戰,也有危險,也當提前做好準備,南公那里……可有我們的助力。”
“合縱連橫!”
“他們可以,咱們也可以。”
“鬼谷弟子,一人可敵百萬軍,道理……同樣可用。”
“那些人同樣有對手,他們的對手,就是咱們的朋友。”
“然!”
“箕子朝鮮真的不能再亂下去了。”
“各方之力遠來于此,是為了將來更好的應對秦國,而非將彼此看做敵人。”
“箕子朝鮮也爭斗一段時間了,也該停下了。”
老者身軀微轉,看向廳外虛空之地,天候晴朗,一眼萬里,箕子朝鮮是一處不錯的地方。
這里,已經死很多人了。
不能再那樣了。
敵人!
只有一個。
忘記了敵人,他們前來這里沒有任何意義,除非他們想要長久的生存于此。
這里是一處不錯的地方。
也僅止于此,同諸夏相比,便是夜晚的星辰與皓月爭輝,云泥之別,何其寥寥!
前來這里的人,都是避難者,都是不得已前來的,此般……更需要將箕子朝鮮化作一處安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