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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鳴第二天只身前往“北極熊”,想要面見洪衍武,實屬無奈。
說真的,他第一時間把自己的那些“朋友”們給嚇走,絕對是明智之舉。
這等于用證據鏈條的脫扣,最大限度保證了自己的安全。
可同樣也帶來了作繭自縛的副作用,那就是他親手把自己的人際網絡毀了一大半。
而且別忘了,還有個詞兒叫做“驚弓之鳥”。
京城商圈里的“名流”大量消失,是不可能對其他人不產生順帶影響的。
一個串十個,十個串百個。
搞批文的可個頂個都是人精兒,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種異常。
于是就在高鳴大量賣出的時候,有不少“精明人”全都變得多疑起來。
不但死捏著錢不放,甚至好些人也都學著高鳴出手了一批存貨,甚至還有同樣攜款南下的。
這就直接導致了京城倒爺圈兒里變得貨多錢少。
最終,盤條這樣一個“炸子兒”,就砸在了高鳴手里。
當然,如果他要耐心點等一等,或是去奔外地找買主,當然也能出手。
以全國一盤棋來看,京城的這點異常并不算什么,仍舊是狼多肉少。
可問題是,偏偏時間對高鳴又是尤為要緊的。
他多等一天,危險系數就會成倍增加。
現在的局勢,實在是事關他自身的安危與前程的緊要關頭啊。
只要他扛過去,就能上一個臺階。
但相反的,一旦出事也許就是萬劫不復,惡果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一上一下之間絕不存在什么安全平淡的緩沖層。
那他能不著急嗎?
勝者為王敗者寇,只爭朝夕啊。
那么毫無疑問,眼下具有解決實際問題能力的洪衍武,幾乎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無論他愿意不愿意,哪怕洪衍武把話咬的再死,他都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爭取。
而且既然方婷已經無意的透露了他身在幕后。
那么如果第二次再去求人,他要不親自前往就不合適了。
必須表達出足夠誠意,才能取信于人。
至于成功期望,他就放在大幅讓利上了。
他認為洪衍武不動心,或許是不理解里面的利潤,或許是來假招子想壓價。
無非是利益的籌碼還不夠罷了。
另外,洪衍武還有吃捧的特點,只要他愿意低頭,把這小子捧得高高的。
興許這事兒就能成了。
過去的矛盾嘛,那都不算事兒,早都過去了。
畢竟洪衍武當初沒吃虧,沒必要再為那點陳芝麻爛谷子斤斤計較。
況且既然都是商場上混的,總有互相用得著的地方,誰都應該懂得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從這小子對待方婷的態度就能知道,至少會給他一個談話的機會。
當然,這樣的場合也就不方便讓方婷參與了。
因為他屈尊諂媚的樣子肯定有損自己的形象。
另外他也怕方婷和他的關系被洪衍武看出來。
洪衍武這個人,可不像他這么大度,對女人很可能還看不開。
倒不如讓方婷以為是自己憐香惜玉的好。
高鳴自以為把什么都看透了,把人心也算透了。
但他永遠也不會想到,在洪衍武的心里,他和方婷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兩回事。
方婷前世確實對不起洪衍武,給他下了最讓男人忌諱的圈套,讓他替別人養活了七年孩子。
可洪衍武卻不能不承認,婚后方婷確實沒什么對不起他的地方。
而且他認為很有可能,正是出于這種愧疚,方婷作為一個妻子和母親特別稱職。
甚至稱得上付出巨大。
他清楚的感受到,幾乎所有的事情上,她都是順從他的。
她不像婚前那么愛玩愛樂,愛逛愛花。
只求他不虧待她的娘家就好,特別安分守己的在家照顧家事。
就連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樣的老婆,很有點像是一個自鎖于家中的奴隸。
讓他曾一度以“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來顯擺自己的幸福。
何況退一萬步說,盡管他們彼此的感情和婚姻都是謊言構成的。
可這種謊言里,他和孩子之間的父女感情卻又是無比真實的。
這個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兒”,給他的愛都是天然的、單純的。
這份對他的依戀,構成了他前世幾乎所有的溫情部分。
特別是最后,洪衍武空前的粗暴把孩子給嚇壞了。
而且一個子兒沒掏,還是以凈身出戶的方式把母女倆趕走的。
等到情緒平復之后,他不可能不對自己親手抱大的小姑娘心生愧疚和思念。
可以說,今生的水曉影之所以如此受他的疼愛,其中就有一定的寄情原因。
他眼里的水曉影,很容易和他前世的女兒相重疊。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沖方婷他還沖那個孩子呢。
但高鳴就不一樣了。
他自以為自己和洪衍武之間是青春期的那點小矛盾。
但在洪衍武心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前生,洪衍武可是完全了領教了高鳴的人品,他們之間的故事太豐富了。
表面上是稱兄道弟,可向來只有歧視、利用、欺騙、暗算、陰謀。
為此,說是一輩子的陰影并不過分。
也就是今生,洪衍武已經給過高鳴好瞧的,出了一些氣了。
另外,他自己的日子越來越好,被親情友情和愛情滋潤的化解了戾氣。
他才懶得再去計較,繼續去找高鳴的不痛快。
可這頂多是懶得理會罷了,是好鞋不踩臭狗屎。
并不代表他就能忘了過去,給高鳴好臉兒啊?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尚可,但絕對是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
尤其高鳴是越接近成功商人,他的做派就越讓洪衍武討厭。
所以,這也就注定了高鳴這次鄭重拜訪必將遭受冷遇,喝上一碗閉門羹了。
實際上,高鳴在“北極熊”廠門口登記就被拒絕接見了。
可他尤不甘心,非讓傳達室幫忙再給洪衍武接通電話,讓他親口來說。
結果洪衍武一聽是他,火氣當時就躥上來了。
那下面還能有好聽的嗎?
他的性子,他的口才簡直能把高鳴給說到地縫里去。
“我討厭諂媚。諂媚的姿態,諂媚的人。尤其是對我諂媚。甭以為我不知道你惦記什么,你躲方婷后面就沒憋好屁。你什么人我最清楚,算計別人去,別跟我這兒自找不痛快啊!”
“你說話能別這么假模三道么?弄得咱們還挺熟似的。我討厭你,討厭你的一切,尤其是你每句話都想抖機靈的說話方式。累。簡單的說,抖機靈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這種恰巧是其中最不招人待見的那個。”
“操!給你臺階也不下是吧?真是賤人本色。盤條?盤你大爺去。動物園看大門的怎么就把你丫給放出來了?那人應該抽死。”
“有腦不用,純屬有病。你有這磨磨唧唧跟我扯淡的時間,真還不如買瓶兒八四消毒液自個兒找地兒涮涮腦細胞兒去呢。”
“甭廢話了啊,聽不懂人話是吧?跟你好好說要不行,再廢話我就罵大街了。滾滾滾,快滾!哎喲呵,還不信是吧?那好,五十六種語言匯成一句話,你這狗xx操……”
沒法再聽了,面如土色的高鳴果斷掛了電話!
而電話對面,作為洪衍武的妻子,水清也極度驚愕。
她還從沒聽過洪衍武的嘴這么臟過,不能不過問。
“怎么了?你這是沖誰啊?太過分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沒想到洪衍武一點也不想說這個話題。
特別不客氣的一擺手。
“沒你事兒!不要提這個人,掃興!”
不過這話一出口,看見媳婦不高興了,他又后悔了。
也是,人家招他惹他了?不過關心嘛。
于是心里罵著高鳴,他又瞬間轉臉,趕緊設法哄人。
他就像說書的一樣沖水清一拱手。
“這位看官,你道這錦鱗大王何許人也?卻原來,他乃是混沌初分之際須彌山中一條草履蟲兒,苦心修煉了三億多年,這才成精作怪,化作人形,荼毒百姓……”
這一手很及時。
水清盡管嗔怪的一瞪他,隨后卻又被他耍寶給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