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襄陽城諸軍軍營整裝待發,營地的事高岳已全都交給兵馬使高固和中虞侯郭再貞去操辦,自己和行營諸多僚佐,于城中軍府得到賈耽的招待,不過這次賈耽明確對大家說,酒會誤事,舞能亂心,所以筵席上不飲酒,不觀營妓舞蹈,大家以地圖“下菜”,其實說白了,就是要邊用膳,邊敲定進軍計劃。
所以各人坐著的茵席和案幾中央,擺上了用米粒和白蠟制就的山南東西道、淮西、河南等各方道的山川微縮模型圖。
“事前行營司馬樊公,已率寧國軍,及巴南、東川兵屯申口,擇機過漫川關,攻略山陽,斷武關道。”說著,賈耽上前,指點著地圖案上金州處所插的三面小旗言道。
此刻韋皋起身,主動請纓,“某和奉義軍愿隨賈相公大旗,直出襄州,攻鄧州。”
賈耽點點頭,說韋軍使的奉義軍,及韓留后的西山軍援兵,和本道一萬山南兵,往北撥取穰縣,此縣乃長安、洛陽、襄樊交通的要沖,素有“天下扃闥,二都南蔽”之稱。只要奪取穰縣,往北可取南陽,過魯陽關攻汝州,策應東都,遏淮西軍吳少誠、吳少陽擄掠之勢;往西北可躡武關道,進長安藍田,配合樊司馬斷李希烈后路;往東亦可據宛葉之地,威脅陳、許,叩淮西申光蔡之門戶。
隨后賈耽走過來,拍著高岳的肩膀,高岳也急忙起身行禮。
接著賈耽給了高岳白草軍不同的路線,那即是出襄陽城后徑自往東,沿白水河,直入隨州地界。
“哎?看來賈耽是想把解救文房(劉長卿)的任務親手交給我。”高岳如此想到。
果然賈耽隨后說到:“淮西叛亂以來,因長卿所刺的隨州,距離申光蔡最近,故而備受叛兵荼毒,長卿原本的理所隨縣已然陷沒,故而往西遷到唐城,陳仙奇又領五千叛軍,圍攻唐城不已,長卿原本又想繼續往西投往棗陽。幸虧某在抵達襄陽城后,往他那里派遣了二千援兵,故而長卿苦苦支撐,總算守住唐城。此時逸崧再領四千白草軍,前去協助劉使君,不但能光白草威名,也能全劉使君保境守土的忠義,豈不是兩全其美?”
“仆此次去,不但要光復隨州全境,將陳仙奇逐出去,更要伺機聯絡三南行營,攻略淮西叛鎮的老巢。”高岳慷慨陳辭。
從地圖上看,確實是這樣,一旦幫助劉長卿重歸隨縣,即能配合三南行營的曹王皋、張伯儀、崔寬等各路兵馬,自長江方向,威脅淮西鎮的后路:安陸、蘄黃。
“好,那么一切全看高逸崧便宜行事。”賈耽慨然答應。
有個溫厚懂事的上司就是好,高岳心想。
酒宴結束后,高岳的白草軍營地全都駐屯于襄陽城的漢陰驛當中,四面火把光耀,高岳本人則住在驛站的正廳內,芝蕙作為妾室,雖無法跟著三兄出征,可卻能停留在這驛館當中,給這臨時居所增加些女性的溫柔氣息。
云雨之后,頭發如云紛披的芝蕙,婀娜的身上蒙著件單衣,坐在高岳的背后,也輕輕替三兄梳攏著發髻。
對著銅鏡,芝蕙居然幽幽地嘆口氣,對高岳說到:“三兄啊,坊間關于主母和竟兒姨娘的說法,終歸不太好聽。”
“我也在想法子,讓云和早點嫁出去。”
“容芝蕙我說句僭越的話語,竟兒姨娘這兩三年內沒嫁出去,是她不愿意放下眼界所致。”
“這云和啊,眼界向來高傲。”
“倒也不是高傲,和升平坊崔氏相當乃至更高的門第,向竟兒姨娘提親的也不是沒有,還不是被她給拒了?她的眼界和其他女子當真不同的。”芝蕙仿佛話中有話。
高岳默然,好像有些參透了芝蕙的意思。
他有些惶恐,“芝妹你......”
“你妻妹啊,愿意像個妾室那樣為你拾掇書齋,先前又為你當輕云束珠油的寫真,也就是三兄你這樣的假正經,和主母這樣憨的,沒有察覺而已,你妻妹的眼界里,怕是只剩下三兄你,這世間有好兒郎,可沒有像三兄這樣怪的好兒郎。”芝蕙索性撲哧一矛,將窗戶紙給捅得粉碎。
高岳心臟猛地一驚,隨即大窘,連忙說芝蕙你多心了。
可他嘴上如此說的同時,心里卻一下子明朗不少。
種種跡象,可能真的不是芝蕙的錯覺。
“沒有多心啊,我猜的事,還沒有錯誤的,特別是猜女人。”芝蕙嘻嘻一笑,低聲對高岳說,“三兄你要是不信,我替你詢問好不好?”
“不可以,我不能對不起阿霓!”高岳斷然說到。
像以前在奉天城樓院當中,他就伏在李萱淑如花似玉的容顏和嬌軀上,尚且克制住自己,怎么能禽獸不如,對堂妻妹下手,這要讓阿霓知道,該有多么無法接受。
“三兄你啊,成婚后簡直就是三貞九烈,陰陽倒置了。你以前不還是不愿讓我當你的庶妻,若非那夜你遭了狐魅鬼交,我舍了身體來救你,現在你還對我忸忸怩怩的呢!現在對我這個妾室,還不是萬般愛憐,榻上百樣纏綿?”芝蕙半是抱怨半是嫵媚地說道,“所以你啊,當初對主母那是什么手段都用盡,才抱得美人歸。現在對竟兒姨娘,若拒之千里之外,那竟兒姨娘此后這輩子,還能好過嗎?”
這話一說,高岳猶豫起來。
芝蕙向來是七竅玲瓏,能言善辯的,這點她比原本主人薛煉師還要厲害,隨后芝蕙又說,“三兄我知道你剛才心里,想的是唐安公主的事。”
“!”高岳帶著恐懼的眼神,回頭望著芝蕙。
這丫頭嘴唇粉嫩而翹翹的,眼眸清秀精明無比,莫非她才是紅芍小亭的真正白狐精,能看得懂我的心事......真的,她的眼睛細看起來,好像是有些吊梢......
“三兄你別害怕,公主那里我相信你倆沒有私情。可竟兒小姨娘不比公主棘手,那夜她來你書齋取紈扇時,那種心思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云和可是升平坊崔氏的女兒家,身份問題根本無法解決,叔岳父和嬸娘會把我打死的。”
崔云和怎么都是五姓七望家的姑娘,你讓她為妻,阿霓怎么辦?
你讓她為妾,叔岳父是不會干的。
更何況,云韶、云和雖是堂姊妹,可勝似親姊妹,這倫理上的罪惡感,我怎么邁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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