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子弟對徽宗評價很一般,趙嘉仁對徽宗的評價中絕無趙氏子弟的憐憫。不過他很喜歡徽宗的瘦金體,練字的時候就選了這種。
瘦金體的確是銀鉤鐵畫,不過趙嘉仁覺得品評字的好壞乃是比較親近的人才能做得事情,突然蹦出來一個曹少欽判官來品評他的字,哪怕是很正面的評價,趙嘉仁依舊覺得這個中年人太孟浪了。
曹少欽判官明顯沒有感受到趙嘉仁的不滿,他運氣好,和趙嘉仁那位表兄相比,曹判官的所作所為明顯具備正常官員的基本水平。在趙嘉仁對面坐下,曹判官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趙嘉仁的書信上。他靜靜的等著趙嘉仁把信收好,才轉過臉。
“曹判官,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趙嘉仁冷冷的開口了。
面對如此兇狠的問題,曹判官一笑,“趙提點,我此次來福州就是想拜見你。得知你出門,按照司里人指的方向走,就見你的車駕就停在這里門口。”
“什么?”趙嘉仁一愣。他并不愛乘車坐轎,當縣尉的時候完全靠兩條腿走路。當了提點刑獄之后,他也完全沒有自己已經是乘車的自覺。被人這么一講,趙嘉仁就想起老娘做了充分的安排。
確定這位判官并沒有刻意尾隨自己,趙嘉仁才問道:“不知曹判官此來為了何事?”
“不是為了公事。我去年才到興化軍,沒見到趙提點的辛苦。不過見識了北洋,也能想到趙提點開辟的能耐。我聽聞趙提點有造船的手段,還想開個船廠。我家在廣南東路,家里有幾條小船。開船廠怕是幫不上趙提點,不過趙提點若是不嫌棄,我家的船可聽趙提點指揮。”
“幾條船可價值不菲,為何曹判官會信我?”趙嘉仁很是警覺。
曹判官倒是有些激動起來,“趙提點到了莆田,沒多久就已經修成三座燈塔。燈塔裝上趙提點命人所造的銅盤,入夜之后十里內都能看的清楚。興化軍其他人都只是贊趙提點所學甚廣,我覺得以后想做海上的買賣,就得跟著趙提點才行。”
略加思索,趙嘉仁問:“你的船若是加到我的船隊里面,你覺得該如何分紅?”
“……趙提點,你答應了?”曹判官驚喜的說道,“我還以為需苦苦哀求趙提點才行。”
趙嘉仁苦笑一下,他發覺人生處處都有機會,只是敢不敢接受考驗。就跟他勇敢的接過起提點刑獄的差事一樣,若是承平之時,趙嘉仁無論如何都不會吸收一個不知底細的家伙的輸誠。趙嘉仁聽說過一個笑話,
‘你覺得咱們的勝算是多少?’
‘勝算為零!’
‘太好啦!不管我從現在起干了什么,都不會讓我們勝算變得更低!’
……
苦笑完,趙嘉仁說道:“曹判官信得過我,我又何必自己嚇自己。而且我的確需要船,曹判官這是雪中送炭。不過我話說在頭里,咱們先談好怎么分錢。若是能談好,你的船得按照我的意思改動,你家船上的水手,須得聽我的安排。”
見趙嘉仁像是要玩真的,曹判官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他下意識的坐直身體,謹慎的問道:“這個……,可否詳細談。”
半個月后,時間終于進入了宋歷四月。一支五艘船組成的船隊抵達福州,其中兩艘是擺噸級別的船只,另外三艘都是七十幾噸的船。曹判官沒有說謊,這幾艘船看著都頗為老舊,在進行航行之前先需要維修。趙嘉仁并不在意,現在有人肯投奔,就別在乎人家的品質。他把船送去謝無歡的船廠維修的時候,還為自己的船隊快速擴大的規模感到欣慰呢。
又過了幾天,趙嘉仁自己的船終于從福清抵達了福州。畢竟是第三次運輸,一船就運來了兩萬斤藥粉。隨船而來的趙勇興奮的表示,“三公子,此次福清至少有十萬斤藥粉。”
謝無歡的水平比趙嘉仁想得好,至少他花了半個月就改造了一艘其實幾噸的船。說是改造,也就是把原本船上兩頭高高翹起的船尾樓和船頭的部分給取消。弄下來的木料挑挑揀揀,把船下面的部分修整一番。因為采用新式舵輪,船的內部空間優化許多。最重要的是用索具強化桅桿的受力能力。
接下來,兩艘船就一起南下,如同去年一樣前往泉州運送制成的蚊香與藥粉。
趙嘉仁隨船而去,他對去年趙宜昌拒絕他的事情有些耿耿。而且趙嘉仁也的確需要一個有勇氣販私鹽的宗室,他現在的團隊里面最缺乏的不是聰明之人,也不缺乏堅毅之輩。他現在最缺乏的就是亡命徒。肯忠于趙嘉仁的亡命徒。
有了燈塔,趙嘉仁故意晚上航行。從福州出發還是白天,天色昏暗下來之后,遠遠就看到福清的燈塔,那昏黃的光線在晴朗的夜空里面照耀出很遠,仿佛是一顆在海岸上的明亮星星。
在昏暗的月光下抹黑航行了好遠,終于看到了莆田的燈塔。不用趙嘉仁說什么,水手們就忍不住先歡呼起來。連續三座燈塔,就意味著幾十里海路有了指引。黑暗中的大海太恐怖了,可見到燈塔的那一瞬,大海突然就變得溫柔和緩,甚至有些詩情畫意。
半路上又歇了一陣,等到天明。然后趙嘉仁就看到兩艘船在海上正在追逐。為首的那艘船上高高懸掛著蒲家的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