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所率領的虎衛軍,此時就與曹仁所率領的曹氏守城軍林列并立。
曹仁歲數不大,看著比曹操還要小一些,三十出頭的模樣,但感覺上卻比曹操多了一份堅毅,少了幾分從容……
看著曹仁身后一排繃的筆直,隨時聽候命令的士卒,各個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緊張和恐懼,有的不過是冷峻和空明……
許褚的心不由的一跳,暗道瞧兵斷帥,這個曹仁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看不出來,曹操麾下的能人居然這般之多。
卻也難怪,后世評判曹氏夏侯氏宗族將領在曹軍中的作用,夏侯惇是砥柱中流,屢次為曹操安頓后方;夏侯淵是先鋒前驅,虎步關右;曹純精于練兵,操練虎豹;曹真是英才謀帥,雍涼抗蜀。
但若論能堅能忍,精善于守者,必曹仁是也。
眼看云梯已經盡皆搭上城頭,曹仁冷一挑眉,轉頭看向許褚道:“許將軍,請助某一臂之力。”
許褚憨聲憨氣的嘿然道:“這你放心,來了就是要打的!愿效死力!”
曹仁道:“好,我的兵馬,只管磊木推石,阻斷對方上城,但若有漏網攀爬上城頭者,請許將軍和麾下勇士,殺之!”
近戰肉搏,正中許褚下懷,若是兩軍對壘,許褚這點兵根本就不夠西涼軍塞牙縫的,但對方攀城,大部分的士兵必然會被曹仁在城頭清洗過濾一遍,能爬上來的畢竟是少數……如此一來,與西涼軍硬撼的壓力就不會那么大,正可讓虎衛軍在血拼中成長!
“城頭之上,若有華雄軍的一個活人,請斬某頭!”許褚朗聲承諾。
聽了這話,曹仁不覺大為贊嘆,仔細地看了許褚幾眼,心中不由得暗道“這漢子,倒是個血性中人,氣勢如龍如虎,就是說話有點癡傻憨直……他是陶商麾下之人,我哪有什么資格來斬他?”
就在這個時候,董卓軍的前部先鋒攻堅軍已經開始攀城,曹仁轉移注意力,將劍一揮,對著城頭上的曹軍喊道:“丟木!砸石!推梯!”
“殺~~殺~~~殺~~~!”
隨著沖過遠程兵器的西涼軍開始攀城,城郭之上亦是開辟了第二戰場,聯合軍和董卓軍正面交鋒,一方欲要上城,一方拼命阻攔。
這是一場比起適才的箭雨沖殺更慘烈的戰斗,巨大的石塊和木壘,將攀爬城頭的士兵砸的腦漿迸裂,獻血飛濺,特別是從城樓上跌下去的士兵在一時間半刻還沒有完全死亡,只是失去了行動能力,拼了命的哭痛叫喊,那哀働的聲音讓人聽著肝膽劇裂。
不消多一會,陽人城的城頭上,就仿佛被用紅色的油漆涂染了一遍似的,城墻上淅淅瀝瀝的被鮮血染的極紅,城墻上還有落下人不敢抓扯而留下的五指鮮血和指甲,仿佛一副鮮紅的鬼畫,在訴說著什么。
陶商的眼角不經意地來回跳動,心頭仿佛被擰了好幾個圈一般,感覺胸口中憋悶的難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身為一個后世穿越回來的現代人,心中卻有說不出的難受、無奈、郁悶……
這一個遠比后世要來的殘忍,來的恐怖的世界。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傳令兵帶話回了主城——甕城外側,東面有曹仁配合許褚,守的是天衣無縫,而西面的曹洪和糜芳,卻有些堅持不住了,特別是糜芳一軍,面對如此大的場合,安排調度頗有些雜亂無章。
陶商聽了,臉皮有點發紅……糜芳不是將才這點他知曉,在這種大戰之時跟曹操麾下的曹仁和夏侯惇等拉開差距,也在情理之中……
曹操早有準備,轉頭對劉備道:“還請玄德領兵去救!”
劉備拱了拱手,一言不發,轉身領人即去,絲毫不拖泥帶水,平日里的溫和此刻已是蕩然無存……盡顯梟雄風姿。
曹操看著劉備的背影點點頭,轉頭又對陶商道:“陶兄弟可有不適?”
陶商面色少有的凝重,搖了搖頭。
曹操鼓勵著道:“好小子!第一次見這陣勢吧,很不錯!”
“孟德兄,在下適才看你指揮諸軍調度,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煩勞指點。”
曹操聞言詫然地看著陶商,頗是驚訝……這等場面,這小子不過年方十來歲的年紀未曾見過!適才觀他面色發白,應該還是頗不適應……可哪曾想到卻還有心看我用兵調度,看來陶謙老朽別的事干的一般,生兒子倒是有幾分能耐……有機會得向那老頭請教請教。
曹操不愧是人中豪杰,指揮兵馬的同時,又繼續抽空一一解答陶商的問題,不過陶商的問題有很多也令他詫然莫名……畢竟后世人的邏輯思維與這個時代的人,多少有些差別和代溝。
陶商的邏輯思維跟這個時代的人極為不同,提出的問題也怪……但很切中要害,這一點從今日開始,便在曹操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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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的另外一邊,華雄的臉色由一開始的自信,變成了后來的憤怒,此刻則是鐵青的顏色。
雖然黃巾起義的時候,聽說過曹操以騎都尉的身份隨皇甫嵩大破黃巾軍,但華雄卻不以為意,畢竟皇甫嵩乃是當世名將,別說曹操,隨便找幾個阿貓阿狗跟著皇甫嵩都能打勝仗。
但是今天,華雄才發現根本不是這么回事……曹操的用兵之能,的確不凡。
眼看著己方的攻堅軍在對方的城頭被砸的七零八落,而僥幸攀爬上去的西涼勇士,又被許褚所率領的徐州虎衛軍在城頭上血洗,可謂是一敗涂地……華雄的牙齒氣的都要咬碎了。
就在這個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徐州的城門突然打開,一支騎兵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飛速奔出!
這支騎兵各個彎弓搭箭,手持勁弩,胯下彎刀,速度極快,直奔著華雄軍已經停在城門前的沖車而去。
沖車剛支起架子欲撞擊城門,突然被這狀況弄了個措手不及,圍在沖車周圍的西涼軍一邊慌亂。
但見那支騎兵的為首之將,身穿黑色甲胄,胯下一匹黑色烏騅馬,身材高大,面貌亦俊亦猛,手中丈八蛇矛橫掃豎劈,斜揮前突,速度既快且力道雄渾,氣勢極其磅礴。
“吾乃燕人張翼德也!”伴隨著丈八蛇矛的揮舞,來將的身份亦是響徹了陽人城前諸人的耳畔。
張飛率領的騎兵是曹操特意安排的一支奇兵,這支奇兵乘著華雄軍的攻堅軍在城門前立足未聞之時,突然殺出,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再加上張飛本人的勇猛善戰,跟在他身后的騎兵們亦是氣勢如虹,如同收割稻草一般的在城池下橫沖直撞的進行屠殺。
張飛這奇兵一出,代表著華雄的攻堅行動徹底失敗了。
華雄的臉變的煞白,嘴唇微微有些哆嗦,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飛所率領的軍隊,臉上不知不覺蒙上了一層汗珠!
他倒不是怕了張飛,令他心悸的其實卻是張飛身后的騎兵隊伍……
“白馬義從!”華雄的眼睛瞪圓了:“公孫瓚也在這一路軍中嗎?本督怎么不知道?!”
誰都知道,諸侯聯軍中,孫堅和公孫瓚一南一北,隱隱位居于十余路諸侯聯軍的王牌……若是公孫瓚在此,再有一個不知何時會不會蹦出來的孫堅,不由得華雄不心悸三分。
當然,張飛所率的騎兵只是白馬義從的一個分支,是公孫瓚特意命劉備領來,協助曹操和陶商的。
事到如今,華雄再怎么囂張,也不敢強行攻城了,諸侯聯軍的實力以及曹操調兵遣將的能力,讓他鋒銳的士氣大大受挫。
“鳴金……收兵!”華雄不甘心的揚了揚手:“全軍后退十里安營扎寨。”
隨著華雄軍的一陣鳴金聲響起,西涼軍攻堅軍的殘部開始往后退卻,說是攻堅軍,其實也根本不剩下多少人了,大部分的尸體都留在了陽人城——整個大漢王朝不甚起眼的一座小小城池之下。
首戰告捷,三軍鼓舞!氣勢震動非常!
整個城墻上都響起了聯軍高亢的吶喊之聲。士兵們在拋卻了適才緊張的精神包袱之后,展現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興奮與士氣崢嶸!
高呼慶賀聲響天徹底,城墻之下,張飛高舉丈八蛇矛,率領白馬義從往來奔馳,城墻之上,許褚和曹仁渾身浴血的抱拳擊掌大笑相慶,就連糜芳也是一身鮮血的和劉備回到了陶商的身邊,露出了一個和平時相比,極為不同的自信笑容。
曹操一拉陶商和劉備的手,哈哈大笑,道:“玄德,陶兄弟,走,今夜大犒三軍!咱們三個,今夜說什么也要不醉不歸!”
西門之外,聽著城內聯合軍的高呼歡唱,華雄緩緩的轉過頭,目光冰冷的看了遠處的陽人城一眼,嘴角勾起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
……
當天晚上,陽人城內,全軍歡慶,大肆慶祝,各級將官載歌載舞,熱烈慶祝這第一場仗的大捷。
陶商和曹操劉備三人在一塊飲酒,但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曹操打了一個酒咯,笑著看向劉備和陶商,問道:“玄德兄,陶老弟,你們可知道,今日一戰,華雄損兵折將之后,他的下一步動作將是什么嗎?”
劉備剛要張嘴,但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顎上的胡子,微笑著沉默不語。
陶商看在眼中,暗贊劉備果然不是凡人,懂得收斂鋒芒,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偏偏不急著出頭,反倒是沉穩以待。
曹操發問,他不說,那場中只有三個人,也只能是自己說了。
“乘夜再攻。”陶商輕輕地泯了口酒:“今日白天,三軍得勝,歡呼之聲傳遍曠野,孟德兄不予阻止,反而大加安排慶功宴,想必就是為了堅定華雄乘夜來偷襲之心吧?”
“哈哈哈!”曹操撫須哈哈大笑:“少年英雄,果然!”
劉備贊同道:“如此一來,若是能夠安排的周密,今夜一戰,或許可生擒華雄!”
曹操想了想,搖頭:“華雄雖然秉性剛烈,但畢竟從軍多年,我等就算可引誘的他攻進城來,但懂兵機的人,一定會在城外留下接應,想留下他,恐怕不易。”
劉備輕輕一咳,瞅了陶商一眼:“孟德兄忘了,華雄來前,陶公子曾諫言,讓咱們在城外預先安排兩路后手的,今日一看,果然是目光甚遠,非等閑可及……”
陶商聞言一愣,轉頭看了看一臉善意地瞧著自己的劉備,心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浮上心頭。
劉備對人永遠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不經意時,話里話外又總是暗藏乾坤。
陶商面上依舊保持著那副謹慎謙恭懂禮的謙謙君子樣,道:“玄德公繆贊了,諫言的是我,但采納的是你們,咱們最多也不過是彼此彼此而已。”
曹操笑著點了點頭,道:“二位不必過謙!若如操觀之,諸侯中人,若論仗義之輩,乃你我三人,夫英雄者,亦你我三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