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賈詡對馬韓二人的分析,李傕聞言恍然大悟。
不過他的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可是長安被馬騰和韓遂攻下,城中的兵將和相國留守在長安的舊部豈不是,無一能夠活命?”
賈詡定定的看著李傕,眼眸中似有深意。
“李將軍覺得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李傕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掉在地上了。
“這……這能算是什么好事?”
賈詡幽幽的道:“長安城中,相國的家眷,親子,臂膀,親信……這些人,若等李將軍掌權之后,又打算如何處置?相國若亡,他的親子若是想與將軍爭權,將軍你覺得,西涼諸將是會向著將軍,還是向著相國的兒子?還有李儒,他若是鐵了心的輔佐相國的嫡子上位,將軍覺得你可是李儒的對手嗎?”
一番話說出來,只把李傕說的呆若木雞,愣在了當場。
說到這,卻見賈詡輕輕的用手比劃了一下,道:“與其讓事態發展到那種程度,倒是不如讓馬騰和韓遂將長安攻克,幫助將軍肅清相國在長安城內血脈,嫡系,包括李儒在內……或許還會有一部分忠誠于天子,這些日后可能會給將軍下絆子的漢臣,在此一番事中盡歿,這也不是很好嗎?也省的將軍日后麻煩。”
李傕的腦袋上,冷汗凄凄直下。
這也太他娘的毒了!
不過我真的好喜歡的說!
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間卻見李傕篤定的對賈詡說道:“本將若是成事,必以國士相待先生,絕不相負。”
賈詡卻是搖了搖頭,道:“不用,在下不想當什么高官,也不想摻和西涼軍中之事,屆時只要一屋遮頭,一碗端飯……足矣。”
李傕聞言又有點傻了。
清心寡欲,又沒野心又不貪婪。
這老頭簡直就他娘的是個君子啊。
李傕隨即開始按照賈詡的指點,開始了一步一步的行動。
他乘著軍中的諸將皆為董卓突然病倒而驚慌失措的時候,秘密派遣手下的親信部眾,掌握了通往滎陽的糧道,并派遣手下的心腹將領前往滎陽,占住了董卓出征前在后方安置的糧倉,如此,則算是徹底掐死了董卓軍后方的命脈。
事情很快就被西涼軍的諸將們發現了。
糧草之事關乎重大,各營的糧草取用突然由原先的軍需官而變成了李傕麾下的人執掌調度,大家心中能不起疑才怪。
即使如此,亦是沒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亂動。
接著,李傕為了安撫眾人,立刻召開了軍事會議。
在會議上,李傕完全已經以一把手的身份自居,開始對諸將作出命令和布置。
“諸位同僚,如今相國病重,軍心渙散,關中后方又被馬騰和韓遂二人所襲擾,我軍形勢著實堪憂,如今相國病重不起,難以理事,本將身為涼州軍的重鎮,當此危難時節,自當有站出來為相國分憂的責任,還請諸位為了我涼州軍的前程,務必協助于本將。”
李傕的話,明里暗里都點的這么直白了,再加上他手握糧草,更兼勢力龐大,威望也高,在場的涼州軍諸將也不是傻子,焉能不應?
不過大家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一些介懷罷了。
涼州軍諸將的心理,早在事前,賈詡就對李傕分析過,而且也對他提出過解決方案,因此李傕心中有數。
他清了清嗓子,隨即對諸將先是說了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并安排了一些并不傷筋動骨的布置,然后一點一點的將話題引入正道上。
“諸位同僚,眼下前方軍心不穩,后方有馬韓二賊襲擾長安根本,袁紹等人兵馬甚重,誓死相抵,這仗委實是不能再打了,三軍需得迅速回撤……但眼下袁賊等人在前方虎視眈眈,我大軍若是回撤,必然會引來袁曹等人追擊……我等身死事小,但相國身體欠佳,萬一被袁曹乘隙所害,我等豈不罪莫大焉?因此,為了相國的安危,必須得有能者斷后。”
李傕的話說完之后,滿帳眾人都低著頭,沒有一個吱聲。
眼下這種時局,斷后的事非同小可,袁、曹、陶三家在陳留對著己方虎視眈眈,大軍一旦撤走,依照袁紹的尿性,豈會輕饒?必然會周密安排,盡遣大軍掩殺,到時候,留下斷后的人,可就是危險了。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場內誰也不愿意接。
眼見眾人不說話,李傕的心中頓時對賈詡又多了幾分佩服。
果然是如那老賊頭所料也。
李傕掃視了一圈諸將,摸著胡須猶豫道:“斷后之事,事關重大,非智勇雙全之猛將不能為之,此舉事關重大,非本將一人所能獨斷,因此在下思之,諸位同僚有什么意見,不妨都說說看,正所謂漢屈群策,群策屈群力,咱們今天也廣開諸公之言路。”
李傕一腳小皮球,把讓誰斷后的事,直接替還給了在場的諸將。
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斷后的倒霉任務,西涼諸將一定是會推給呂布的。
這幫人是什么尿性,李傕的心里再明白不過了。
而且西涼軍的諸位大佬也確實沒有辜負李傕的期望。
“那個……李將軍,依我看,這段的事情,非溫侯莫屬。”
呂布在一旁渾身一個激靈。
娘的,怎么一句話就扯到我身上了,老子招誰惹誰了?
呂布還沒等站出來反對,卻見郭汜站出來道:“這話說的有理,在相國帳下的諸位將軍中,若論英勇善戰,誰能比得上溫侯?相國當年評論諸將,曾言溫侯乃是諸將之首,如今三軍臨危,關東賊子勢大,非溫侯不能斷后,為相國分憂。”
呂布轉頭怒視郭汜。
接著郭汜的話頭,西涼諸將一個個開始對呂布評頭論足起來。
“郭將軍說的即是,溫侯武勇蓋世,斷后之責,除了溫侯何人可當?”
“對,此責非溫侯莫屬!”
“溫侯!”
“溫侯!”
“溫侯!”
李傕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兄弟們表現的真是太像樣了。
“溫侯勇猛無匹!眾望所歸,看來這斷后之責,就得落在溫侯的身上了。”
呂布雙眸微瞇,眼中射出了駭人的光芒,定定的瞅著李傕,寒聲道:“李將軍,你是故意要算計呂某嗎?”
李傕呵呵一笑,并不生氣,只是慢悠悠的道:“溫侯這話就不對了,什么叫算計于你?難道掩護三軍撤走,保護相國的安全,不是你呂將軍的職責?況且此事也不是傕一人所定,實乃是將軍的能力和名聲擺在那里,眾將一力推薦的!”
聽李傕這般說了,西涼軍的將士們紛紛點頭表示贊成。
“李將軍說的對呀!”
只是在一個瞬間,李傕就巧用此事,將涼州諸將的心與呂布徹底分隔開來,并拉攏到了他的這邊。
呂布心中憋氣,呲眉瞪目,恨不上去踢死李傕……兼帶踢死所有的西涼諸將。
踢死之后把這些混蛋挨個扒皮。
李傕見呂布只是狠狠的瞪著自己不說話,眉頭一皺,略帶譏諷的道:“相國剛一病倒,溫侯就不愿意為相國分憂了,呵呵,真是好一份父子之情。”
呂布的雙拳緊握,骨關節發出“咯吧咯吧”的響聲。
就在這個時候,跟隨呂布一同而來的高順在后面輕輕的拽了一下呂布,低聲勸道:“溫侯權且忍耐,相國病倒,但卻未必不會好起來,眼下李傕執掌三軍命脈,為日后計較,還請溫侯暫且隱忍,待回了長安,見了李儒,在想辦法與李傕論長短不遲。”
呂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怒火壓于胸中。
他畢竟也是飛雄人物,并不是只會一味的持強斗狠,有些時候,呂布也是可以隱忍的。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李傕等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