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陶商的話,糜貞的眼圈不由的有些發紅了。
大哥和二哥只是以家族的名義,逼迫自己多多的親近陶商,與之成鸞鳳之好,甚至不惜將她一個深閨少女放到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來,若不是陶商和貂蟬平易近人與糜貞一直友好相處,糜貞都不知道自己這么長時間,在金陵城該怎么生活下去。
“有些事,該解決的便該解決,糜姑娘,陶某婚事在即。擇日就要和貂蟬等人一同返回彭城,到時候,你不妨隨我通往,待成婚之后,有一些你不方便與令兄說的話,就由陶某全權替你去跟她說,也好讓你卸下肩上之擔,如何?”陶商拍著胸脯替她保證,仗義的一塌糊涂。
糜貞聽到這,小淚珠更是控住不住的往下啪嗒。
渾然不曾想到,一直最了解最關切自己的,并不是自己視如親父的兄長,反倒是這位兄長逼自己與他……干那啥啥的人。
“如此,便多謝陶府君了,府君恩義之德,小女子日后必有重謝。”
來自糜竺那一方面的壓力卸下來之后,糜貞的樣子似是開朗了許多,纏繞在她心中的陰影霧霾,在陶商的保證下,也隨之驅散。
她臉上的笑容,直到這個時候,才仿佛真正變的濃郁璀璨了起來。
糜貞的膽子卸下了,陶商也頗欣慰,他隨即邀請糜貞與自己、貂蟬和小鶯兒一同踏青觀景。
幾人走累了之后,隨即找了一個河汊邊休息。
一直跟在他們后方的裴錢,見四人坐下,這才過來呈遞上一只適才獵殺的野雞。
面對這么一只肉雞,眾人多少有點犯了難:就地熏烤的話,缺鍋又缺火的,著實是有些不好弄的。
而且還沒有熱水,這雞不容易褪毛。
陶商笑了笑,他讓裴錢幫著兩女一孩生火,自己親自刨除料理野雞。
不放血,不拔毛,只是在雞的屁股上用刀劃個小洞,將內臟掏出來清洗干凈。
從裴錢那又借來了一些這廝隨身攜帶的鹽巴和食料,磨碎了涂抹在雞的閉腔內,然后找一些黃泥加水,攪成泥漿涂抹在雞的四身,用荷葉包好后,埋入坑中,填平之后在坑上面用爐篝生火。
貂蟬,糜貞,小鶯兒,甚至包括裴錢都是極為疑惑的看著陶商的這種埋汰弄法。
小鶯兒吸了吸鼻子,伸手指了指小坑,道:“陶老爺,你這是什么土方法?把雞埋在坑里,毛都不拔,黃巾都沒像你這么粗食過……”
陶商一邊撥弄著篝火,一邊笑道:“這是叫花雞,你稍后便知……小瞎子,怎么聽你的意思,你似是很熟悉黃巾啊?”
小鶯兒的一雙白瞳子晃了晃,急忙低下頭一聲不吭。
少時,叫花雞新鮮出爐,陶商用石頭將你把砸碎,泥塊與荷葉拔下來,連毛都帶了下來,一根不剩,香氣撲鼻。
貂蟬平日里總是見陶商擺弄這些新奇的法門,倒是見怪不怪。
倒是糜貞和小鶯兒驚詫的長大了嘴。
“你,你是這么想出這般庖廚之法?”
糜貞疑惑的看著陶商,渾然不覺得這是一個刺史府的公子應該會做的事。
陶謙莫不是小時候把他餓著了?
陶商撕下一塊雞肉,遞給她,擠了擠一只眼睛,道:“此乃天授之才!”
糜貞將雞肉放在口中,只覺得潤滑香甜,極為可口。
想起上一次貂蟬給她送去的水狀香料,糜貞曾驚訝的問貂蟬出處,貂蟬告訴她,是陶商研創的時候,糜貞心中還不信,覺得貂蟬多少有些夸大吹噓情郎。
可眼下……看來這事確實是真的。
糜貞一邊細細的咀嚼雞肉,一邊偷瞧了一眼和小鶯兒撕雞撕的正來勁的陶商。
這個太平公子,著實是有趣呢。
幾人正吃著,卻見裴本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陶商見狀一奇。
莫不是又一個被香味吸引過來的?
裴本滿頭大汗,他沖著裴錢打了打手勢,將他招呼了過去。
裴錢嚼著雞肉,滿嘴油漬的沖著裴本迎過去,卻見裴本焦急在的在他耳朵邊一陣嘀咕。
裴錢嚼著雞肉的嘴瞬時間就不動了。
半晌之后,卻見裴錢一臉憂郁的轉身走回到了陶商等人的身邊。
但見一只叫花雞已經被陶商,貂蟬,糜貞等人吃的尸骨無存,滿地雞毛。
黃鼠狼吃雞,亦是不過如此吧。
裴錢看著陶商的目光很是奇怪,似悲傷,似委屈,似哀悼。
陶商被裴錢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躺在殯儀館內,隨時準備進火爐一樣。
陶商目視裴錢,溫聲道:“怎么了?臉色如此不善……沒吃開心?要不我下回單獨再給你做。”
裴錢面色沉痛的盯著他,語氣哀働:“徐州那面出了潑天的大事!這一次,咱們著實是惹了大禍。”
看著裴錢凝重的神情,陶商的心不由咯噔的跳了幾跳。
一個沒來由、極度不妙的感覺瞬時間涌上了他的心頭。
陶商站起身,走到裴錢的面前。
裴錢將嘴角湊近陶商的耳朵,既顯慌張又顯地沉的道:“徐州那邊傳來了消息,曹操的父親曹嵩,從瑯琊國往兗州遷移的途中,被奸賊所害,賊寇所遺留下來的場物證據,皆指證據了我金陵軍,曹操派使者往彭城,質問陶使君,要陶使君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不然,便要揮師東向,踏平徐州,盡滅徐州軍民……”
話還沒有說完,陶商的腦袋便好似被響雷轟擊到了一樣,一瞬間就有點不值所措了。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曹操迎接老爹回兗州,我不是特意囑咐過父親,讓他不要插手其中,躲的越遠越好嗎?
怎么到頭來曹嵩他還是出事了?而且怎么還是死在金陵軍的截殺下?
曹嵩那老王八蛋的八字跟我陶家到底是多犯沖啊!
每一次死的時候不跟姓陶的沾點關系,曹老頭好像就死不消停似的。
不過這件事,卻很明顯的有些蹊蹺。
感覺好像是被人陰了一樣。
眼見陶商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也是弄的愁容不展,裴錢更加著急了,跺腳道諫言。
“府君,此事如何是好?曹操現在可是不比當年了,自打長安一戰過后,天子被他帶回兗州,司隸與豫州之境對其盡皆臣服,地域擴大了不少,連當年的洛陽南北軍亦是被他收編,放眼天下,也唯有袁紹之勢在其之上,他若是來打徐州,只怕……”
陶商伸手擋住了裴錢的話頭。
曹操若是來攻徐州,后果的嚴重程度他自然是比裴錢更清楚的。
但這事眼下還真就不是靠自己一個人能阻攔的住了。
年年打雁,今年讓雁啄了眼,千算萬算,光是防著自己的人會做蠢事,結果卻忽略旁人的惡意謀算。
到底是何方神圣?手段居然如此之賤。
糜貞和貂蟬等人也似是看出了陶商的不對勁,走了過來。
“發生何事?”
陶商定了定神,隨即將事情向她們倆解釋來聽。
貂蟬和糜貞聽完之后,不覺盡是花容失色。
貂蟬沉吟片刻,低聲道:“當年討董之時,你與曹操也算是交情甚厚,他……不會真的不顧當年的情誼,出兵討伐徐州吧?”
陶商聞言,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有些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現在的曹操可不是當年那個和我嘻嘻哈哈的傻大哥了……況且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咱們還是不要那么樂觀的好。”
糜貞的神情明顯比貂蟬更是憂慮。
曹操若是出兵,兵鋒必然直指彭城……
而糜貞的家人和親朋皆在彭城安居,糜貞怎么可能不著急?
“不行,我得趕緊回彭城一趟。”糜貞放心不下,打定主意決定回去。
貂蟬急忙勸道:“貞兒妹妹,你一介女子,就是回去又能如何?況且彭城現下,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戰場,你還是留在金陵城還安全一些。”
糜貞凄然道:“糜氏全家祖業皆在彭城,彭城若破則糜氏不存,糜氏不存在家不存……我還獨活有甚意思,不如回彭城,與家人同在。”
貂蟬張了張嘴,想要勸她,卻聽陶商拍了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糜姑娘說得對,徐州大難在即,焉能在此茍且偷生?看來,我也得回彭城一趟了。”
小鶯兒舉手道:“陶老爺,我也跟你一起去。”
貂蟬長嘆口氣,幽幽道:“罷了,若是真死,大家死也得死在一塊,出了這么大的事……回彭城也不能獨獨的落了我。”
陶商頗含深意的來回看著她們,似是想說些什么,但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化為閉口不言。
千金不如一默,有些話,即使不用嘴說,用心去細細體味,也能感覺的到。
裴錢亦是堅定的站在陶商身邊,道:“府君,末將也愿意隨你回彭城,千難萬死,末將也都認了。”
貂蟬咯咯一笑,對陶商笑道:“當此危難時節,大家眾志成城,太平公子就沒有什么想要感慨一下的話說么?”
陶商的嘴角抽了抽,尋思了好一會,方才發自肺腑的感慨道:
“我現在跟曹操說聲對不起,還來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