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蔣正心的傷好了一半,骨頭、丹田已經重續。
然而等周鳳塵收了功,他又頹然的躺了下去,眼中沒有一絲神采,緊緊抱著祁戀兒的尸體。
呆滯、死板!
周鳳塵嘆了口氣,“祁師姐遇魔羽化!我也很難過,不過,活著的人總是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鎮定,留著有用之身,蕩盡魔族,討還一個公道,不對嗎?”
蔣正心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阿媽!”一旁唐圣幼好像才反應過來,嚎啕大哭著,一點點向祁戀兒挪去。
周鳳塵看向他,忽然想到了那天的千里傳音,微微皺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唐圣幼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連忙低下頭,上半身隨著哽咽而顫抖。
周鳳塵右手結天地六道印,掐算了一下,再看此時這孩子對自己的態度,可不像可以稱呼父親的樣子,隱隱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沉聲問道:“唐家高手護你,不敵妖魔,死傷殆盡,你降了妖魔,是嗎?”
唐圣幼身體一頓,頭低的更低了。
周鳳塵心跳加快,越想越氣,飛起一腳踢了過去,“你這個孽障!”
唐圣幼哪禁得起他這一腳?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砰”的一下撞在了一塊石頭上,又禿嚕了下來,“哇”的吐了口血。
周鳳塵走過去,邊走邊喝罵,“你還有臉哭你義母?還不都是你這個孽障害的?膽小怕死,不忠不義!”
唐圣幼抬起頭,臉色陰沉了下來,吐掉嘴里的口水,咬牙怒吼,“我只是想殺了你而已!沒想過加害我的義父義母,是你!一定是你通知他們來的!是你害了他們!”
周鳳塵愣住了,有種說不出的心酸,想殺自己而已?這孩子想自己死?
世上沒有什么比自己的血脈想弄死自己,更讓人難以接受了吧?
他一時間連腿都快抬不起來了,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想殺死我?”
唐圣幼迎著他的目光,兇狠無比,“沒錯!”
周鳳塵仍舊不太敢相信,“你為什么要殺死我呢?我可曾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
唐圣幼像是豁出去了,“我以前生活的很幸福!都是你,是你殺死我的養父周鳳一,逼死我的母親唐賽兒!讓我的家支離破碎!
你看不起我,不準我跟你的姓,不準我借你的權勢,因為我不是你的嫡子,我只是個野種!
你高高在上、你法力通天,你哪里知道我這卑微的小子的命運!一切都是因為你,我活的生不如死!
現在因為你,我的義母也死了!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不該死嗎?”
周鳳塵呆愣在原地,心中思緒萬千,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著這孩子滿臉倔強的模樣,不由火從心頭起,伸出右手,手上多了一個鞭子,“啪”的一鞭子抽了過去,“你這個孽種!”
唐圣幼慘叫一聲,整個人都被抽飛了,咕嚕嚕滾了三圈,不過這也激起了他的狠勁,抬起頭,“周鳳塵!我詛咒你!”
“狗東西!”
周鳳塵大怒,提著鞭子不停的抽打起來:“真跟周鳳一那個狗東西一樣!真是什么惡狗養出什么小狗!”
“我讓你不明是非,不辯道理!”
“叛敵欲害親父,天地不容!”
“強詞奪理,心思歹毒!”
“直呼我的姓命,不孝逆子!”
“貪生怕死,投降妖魔!”
“我安排好你的所有退路,給你顯貴的身份和關系,甚至會讓你今生無憂,不差金錢!你想我死?”
“我雖沒有認你,但誰不知道你是我的種?誰不得給幾分薄面?你這個不識好歹的逆子!”
啪!啪!啪……
周鳳塵真是氣急了,雖然不至于下殺手,但怎么解氣怎么來!
沒一會,唐圣幼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膚,血痕挨著血痕,皮開肉綻,幾乎成了血人,開始還倔強的想要躲閃,到了后面,縮成一團,奄奄一息,眼看出氣多、進氣少!
就在周鳳塵又一鞭子要打下去時,眼前人影一花,蔣正心擋在了唐圣幼身上。
后背皮開肉綻!
周鳳塵這才喘著粗氣停下手,“起開!”
蔣正心嘶啞著嗓門,聲音還很虛弱,“虎毒尚且不食子!饒了他吧!”
周鳳塵指著唐圣幼,“這逆子毒著呢,居然投降妖魔,在此設下陷阱,若不是他,祁師姐哪里會死?”
蔣正心沉默一下,“生死……是命,師妹生前很喜歡這孩子!把他當成親子!”
周鳳塵無話可說了,收了鞭子,一把抓起唐圣幼,甩了出去,“滾吧!看在你死去的義母和你義父的面子上,我不要你的命,滾的遠遠的,別讓我再見到你!”
唐圣幼剛好摔在一片柔軟的草叢中,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毅力,頂著一身鮮血,一點點往外爬去。
“生子還生出個仇人來了!早知道一出生就給你弄死算了!”
周鳳塵罵歸罵,眼神沒離開過唐圣幼的身上,他忽然也有點后悔了,剛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傷勢這么重,這孩子能活下去嗎?
就這么一直看著,直到那小子消失在一片山頭背后。
他這才嘆了口氣,回過頭,不由一愣。
只見蔣正心抱著祁戀兒的尸體,神情落寞的一步步向遠處走去。
“蔣師兄是要去哪里?”周鳳塵跟上去,問道。
蔣正心緊了緊懷里的祁戀兒尸體,慢慢的往前走著,“師妹生前總有退隱的心思,可是一直沒有時間和放不下師門,現在終于有時間了,再也不用為師門拼命了!
我想帶她到一片安靜的地方,沒有人認識我們,沒有人打擾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問世事!”
周鳳塵皺眉,“如今外面并不平靜,魔族入侵,妖族肆虐……”
蔣正心輕聲說道:“我閉了修為,與世無爭,誰若還想殺我,爛命一條,拿去便是!”
周鳳塵無言以對。
蔣正心越走越遠,“替我轉告師傅、師叔他們,就說……蔣正心與祁戀兒已死,尸骨歸墟,道心歸天,此生,難歸!”
“一定轉告!”周鳳塵答應。
說歸這么說,還是不太放心,干脆搖身變作一只鳥雀跟在后面。
就這么跟了一程又一程。
足足過了七天后,蔣正心在一處無名深山的小村子里安頓了下來。
周鳳塵又親眼看著他埋葬了祁戀兒,在祁戀兒墳邊蓋了一座小院子,種上了蔬菜,才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他再次來到“金陽湖”畔,直奔唐圣幼離開的地方找去,可惜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盤算也沒盤算出來,只好做罷!
傳音東海,那里一切安好,沒有魔族再去侵擾。
周鳳塵無事一身輕,但不知道魔族和五家七派之戰的具體情況,便四處走動觀察。
奇怪的是,天下魔氣、妖氣漸少,慢慢都匯聚在了茅山方向。
此時的茅山已經是魔氣照頂,妖氣彌漫了!
不過零星還有些小地方有魔氣和妖氣。
周鳳塵暫時不想去茅山,便尋著最粗的一道魔氣方向趕去。
到了地方,只見是一片看不到邊的大湖泊,湖泊中七八只小船搖曳著,但在湖心方向,卻是波濤洶涌,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翻滾。
周鳳塵正要過去看看,傘器法寶里被收的花豹妖圣說話了,“我嗅到了狻里鰍的氣息,好像是他在獵食!”
“狻里鰍?”周鳳塵詫異。
花豹妖圣語氣帶著討好,“也是個妖圣,初境妖圣,但他生平最喜歡吃蛟龍!”
周鳳塵舉目看去,果然!湖心好像有只猛蛟在翻騰。
還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