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山東某處小鎮,某座老茶館。
鼓聲陣陣,半大的小子踩著點的擊打,非常有節奏,唱戲的老大爺動作夸張的半白半唱:“浪里格朗、浪里格朗,且說那姓周的道長,一手拿符,一手搖鈴鐺,大喊一聲,呔!大膽妖~孽,你往哪~里逃……”
臺下門可羅雀,除了兩個老頭子和三個老太太喝著茶水閑聊,沒什么其他人。
倒是角落里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靜靜的聽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面,本是艷麗的妝容,也已經哭花了。
“那妖怪一見,跪地便拜,口稱,道爺饒命啊~”
唱戲的大爺還在繼續。
這時有個老頭子忍不住喊道:“老張,你這兩天說的什么鬼東西,這個周道長叫啥名也不說,帶入不進去啊!”
唱戲的大爺怔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有了,姓周,名鳳塵,周鳳塵道長是也!”
一個老太太嚷道:“都沒聽說過,還沒有秦瓊大戰關公爺三百多回合好聽!”
唱戲的大爺,指向角落道:“怎么沒聽說過呢?還是那位姑娘給我的本子……咦,人呢?”
敖傾心已經走出了茶館,眼淚始終抑制不住。
旁邊一個女孩子靠近過來,輕聲提醒道:“龍王爺,日期到了,該回去了,不然道盟的人該不滿了!”
敖傾心充滿留戀的回頭看向遠處,輕聲道:“他不在了,是該回去了,傳本王命令,今后龍族,萬年不出海面!”
“是!”
“墓地,一天要打掃三遍,這些都是前輩先人,都是德高望重之輩,你們年紀小,又是這兩年入門,更應該尊重先人才對,切記不可偷懶!”
“知道了師傅!”
老蠻山西南峰“仙佛圣冢”,祁瓊兒一身粗布道袍,帶著兩個少年小道士,拿著掃把一邊打掃著墳墓,一邊教導。
這時師徒三人走到了最中間的地方,這里有座孤零零的墓碑,不算大,但位置很特別。
一個小道士念道:“已故周鳳塵道長仙墓?誰啊?”
“自然是你的長輩,跪下磕頭!”祁瓊兒呵斥。
“哦!”兩個小徒弟乖乖跪下。
祁瓊兒面色復雜的走到墓碑前,拿起一塊干凈的布,輕輕的擦拭著墓碑,越擦動作越慢。
身后一個小道士好奇的抬起頭道:“師傅,你怎么哭了?”
祁瓊兒擰過身去,擦試著眼角:“風大了些,你們先回去吧,祁婆婆她們該做好飯了。”
“謝謝師傅!”兩個小道士爬起來就往回跑。
老蠻山門大開,只有個豁了牙的老頭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看大門,順著山門進去,老遠就見一座道觀前放著把躺椅,一個老太太悠閑的躺在上面,扇著扇子,一臉安逸。
五官依稀可見,正是當年的陳太監、“老板娘”。
這時旁邊走過來三人,兩女一男,正是未缺、柳西施和白玄姬。
只是三人滿面愁容,唉聲嘆氣。
“老板娘”瞥過去一眼,聲音蒼老的問道:“是沒米了,還是沒面了?”
未缺苦笑:“那倒不至于!”
“老板娘”看向天空,說道:“總共就剩下這么幾個人了,張十三和韓非那倆小子還能把人往死地里逼咯?”
三人沉默。
“老板娘”說道:“橫豎道盟的命令還沒下來,妖族暫時不用選山封印,玄姬也不用被封印回洞天,都留下陪我,我去求他們!”
未缺和白玄姬對視一眼,笑道:“您要這么說,我們可就放心了!”
柳西施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想去懸空寺。”
“老板娘”詫異:“懸空寺不是散伙了嗎?廟里的野草都長一人深了吧?”
未缺說道:“她是去找苦心和尚!”
柳西施沉默。
“老板娘”搖搖頭:“你鐵定在懸空寺找不到他!”
“那他在哪?”柳西施問。
“老板娘”說道:“在小米山,周玲瓏墓前。”
柳西施再次沉默。
“老板娘”抬起手:“扶我起來。”
三人連忙一起上手,扶起她。
“老板娘”顫巍巍走向山門,問道:“阿塵走了多久了?”
未缺三人跟在后面,聞言一陣沉默,白玄姬說道:“三年零三個月了!”
“老板娘”有些迂腐的問道:“無為界到底是哪里啊?”
未缺眼圈泛紅,說道:“無為界早有定論,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無為界就是死亡,就是消失在天地間!”
“瞎說!”
“老板娘”似乎更加蒼老了,連腰也更彎了一些,一直走了很遠,才說道:“還沒到飯點,一起去給阿塵燒柱香吧,我得為那該死的老和尚向他賠罪!”
“嗯!”
江南。
“云樂園”。
“這兩年修行的人越來越少,但也不可以掉以輕心,私自修行,胡作非為的人,抓一個廢一個,你們要用心!”
靜室內,張十三和韓非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面前站著已經成年的張乾玉、韓碧菱、朱綺韻、桑佩玉、花息、張錘兒、元覺和尚等人。
張乾玉抱拳說道:“請盟主和韓師叔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心盡力!”
韓非掃視一眼孩子們,問道:“竹青呢?”
花息撇撇嘴,說道:“她說無心道盟中事,去東海陪小仙開公司,做老板去了!”
“知道了。”
張十三揮手道:“都出去吧!”
張乾玉一群人紛紛退了出去,到了門外,嘻嘻哈哈的跑遠了。
張十三和韓非對視一眼,搖頭苦笑。
這時李燦櫻大著肚子和宋惜雪一起走了出來,兩人還端著一些供品。
張十三看著奇怪,問道:“干什么?”
李燦櫻責怪道:“還有幾天就是八月節了,去給阿塵的衣冠冢上香,怎么做兄弟的!”
張十三懊惱的一拍腦袋:“走走,帶上元智,一起去,我們佛道三杰,又一次會師了!”
夕陽下。
蔣正心扛著一口棺材,一步步往前走去。
“啦啦啦……”
小鈴鐺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摘著野花,唱著歌,忽然看向棺材,嘟著嘴說道:“戀兒姐姐在里面會悶著嗎?”
蔣正心懶得搭理。
小鈴鐺又道:“大塊頭,你扛著姐姐去哪啊?”
蔣正心歇了口氣,看向前方,道:“帶她到處走走,先去混亂之地看看!”
“非要去混亂之地干什么?”小鈴鐺好奇問。
蔣正心沒好氣道:“玩!”
小鈴鐺揉著辮子,說道:“那……等玩夠了,我們一起生個小寶寶,好不好呀?”
“滾!”
“哈!大塊頭,你遲疑了,你喜歡我!”
“滾開,我不想殺你!”
“兇什么兇嘛,無情劍修了以后又不能殺人,修它干嘛,修我好了,我很好修的……”
南海海底。
“你決定了?”
小房間內,未央的尸體靜靜的躺在冰床上,容貌依舊不變,依然美麗如初。
旁邊站著龜千歲,此時正一臉糾結的看著一旁永遠長不大的丑陋小女孩。
神姜的臉色非常執著,說道:“決定了!神姜受師傅大恩,又蒙他老人家收做弟子,悉心教導,終于知道做人是什么樣子。
可是師傅走后,神姜便再無樂趣可言,也毫無期待,真沒意思!”
龜千歲苦著臉道:“若你的辦法不頂用呢?不是白白搭上性命嗎?”
神姜笑道:“我是扶桑樹化身,扶桑樹是天下第一奇樹,未央師娘元神已聚,只差生機,把握很大的,反正有沒有用,神姜都要去無為界找師傅!哈哈哈,穩賺不賠!”
“唉!隨你吧……”
夏去秋來,天氣涼爽。
街面上幾片火紅的梧桐樹葉,隨風打著轉兒。
街角有家糖果屋,里面只賣棒棒糖,各種各樣的都有。
這時一個三四歲的幼童從里面咯咯直笑的跑了出來,一個保姆模樣的中年女人慌里慌張的跟在后面:“哎呀!我的青塵少爺,你跑慢點兒!”
等好容易抓到幼童,那幼童咯咯直笑,也沒個老實勁。
糖果屋內這時又走出一個女人,雖然只是穿著普通的糖果屋工作服,但依然掩飾不住絕代風華般的容貌和氣質。
正是上官仙韻。
她看向孩子,慈愛的笑了笑,說道:“青塵,乖,別鬧!”
小男孩停下,撅著嘴,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爸爸呢?”
上官仙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道:“張姐,帶他先回去。”
保姆抱起幼童,想了想,說道:“今天是大小姐的生日,老爺子老太太他們都在了,您不早點回去?”
上官仙韻說道:“我再等一會吧!”
“沒有生意的。”
老太太保姆搖搖頭,抱著孩子徑自離開了。
上官仙韻靜靜的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往回走。
到了糖果屋門前停下,看向西面的天空,淚珠順著臉頰輕輕滑落:“阿塵,三年了,我始終找不到你,我該怎么辦……”
“棒棒糖怎么賣?”
身后忽然轉來一道好聽的女聲。
上官仙韻擦擦眼角,回頭看去,說道:“打烊……了。”
話沒說完,便怔住了。
眼前站著個女孩子,看不出年紀,但容貌美的不像人類,一舉一動,一分媚、一分美,不多不少,令人看了很難移開目光。
“涂山未央?”上官仙韻顫聲道。
未央說道:“我不叫涂山未央了,我準備改名陳未央,你看怎么樣?”
上官仙韻嘆了口氣:“我沒意見!”
“謝謝!”
未央舉目看向天空的夕陽,道:“我來找我的丈夫!”
上官仙韻也看向夕陽,說道:“我也在找他。”
說完,兩人不再說話。
過了好久,未央輕聲說道:“不知他在那里過得怎么樣?”
上官仙韻說道:“如果世上真有神仙,希望見到他,替我給他送塊糖,他這一輩子……太苦了!”
說完,兩人淚眼朦朧。
就在這時,大街的盡頭,傳來一道嬉皮笑臉的聲音:“兩位美女,約嗎?家里有房有車。”
上官仙韻和未央同時看過去,這一看,身體一僵,呆若木雞。
隨即,一起沖了過去:“你這個混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