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夜襲戰的旁觀者
做為羅德克斯海灣城地方守備營的營長，勒芒多中校對自己的這個職務很滿意。這里確實是個養老的好地方，風光秀麗，氣候怡人。他甚至還打算寫信給自己的親屬，讓他們都從家鄉搬遷到這里，在這里置辦莊園農場什么的，使家族成為這個殖民地的地方名流望族。
勒芒多中校已經四十三歲了，他在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的維羅那女神艦隊兢兢業業的服役了二十五年。從一個小小的見習水手成為王國的一名海軍少校軍官，成為胖頭魚號遠洋運輸艦的艦長。對一個平民出身的海軍軍官來說，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在他的家鄉，一個小漁村里，勒芒多先生已經成為了一名傳奇人物。
不過勒芒多先生運氣不佳，兩年前在一次遭遇海盜襲擊的小規模戰斗中，他的左手腕被砍斷了，不得不從海軍退役。而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的海軍部為了安撫這位向來吃苦耐勞默默奉獻的海軍少校，便把他轉入地方守備部隊，任命勒芒多先生擔任了羅德克斯海灣城地方守備營的營長職務，晉升為陸軍中校。
只是勒芒多中校并不明白，為什么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要插手希克斯王國和奧維拉斯王國之間的這場殖民地戰爭。希克斯王國是法雷亞大陸北部的地區霸主強國，而奧維拉斯王國也是大陸東部的一個地區強國。即使奧維拉斯王國因為一場五年東部地區戰爭而國勢頹廢，一蹶不振，但對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來說，也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大國。
或許只能怪希克斯王國的金克普盾的金光實在是太耀眼了，以至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開啟了租借整個殖民地的先例。好在租借協議上寫的明白，羅德克斯海灣城除外，不受希克斯人管轄，否則勒芒多中校這個地方守備營的營長剛上任不到一年又得失業。
正因為租借殖民地是先例，勒芒多中校也不得不和別的地方行政官員一樣，天天和希克斯人打交道。雖然羅德克斯海灣城還屬于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管轄，但城里居民的大部分生計都在城外，免不了和希克斯王國的大兵產生交集，雙方雞皮蒜毛的糾紛層出不窮，地方行政官員為了調解這些矛盾疲于奔命......
而勒芒多中校的差使就簡單了很多，他只負責城內的治安和保護羅德克斯海灣城。即使碰上希克斯人在城里醉酒鬧事，他也只需要把這些醉鬼制服扔上馬車送他們回基地大營就可以了。在他看來，這些希克斯人都是很不錯的凱子，身邊有的是錢。自從他們來了之后，羅德克斯海灣城里的風月之地更是熱鬧了很多，價格檔次都提升了。
今天對勒芒多中校來說，依然是很平常的一個晚上。他習慣在入睡前到城墻上再巡視一番，這是他的戰艦上養成的習慣。在茫茫的大海上，艦長夜間的巡查會讓值夜班的士兵精神抖擻，不敢麻痹大意，同時也能給守夜士兵們面對這個無盡的海上黑夜帶來勇氣和信心。
巡視的差不多的時候勒芒多中校正想走下城墻，突然就聽到了槍聲，聲音不大，應該是哪個希克斯士兵喝多了槍支走火吧，這樣的事情以前出現過幾次。勒芒多中校看向遠處的希克斯人的總后勤基地大營，然后他就愣在了那里......
向來燈火通明的希克斯人的總后勤基地大營里槍聲和爆炸聲響起，在篝火的火光照映下，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接連仆倒在地和慌亂逃竄的人影。營地外黑暗的荒野里似乎有無數的黑影正逼近大營，槍聲，爆炸聲，哭喊聲和慘叫聲不斷的從大營那邊傳來。
讓勒芒多中校中校驚異的是，襲擊者的突擊如入無人之境。借助大營大門口的篝火，可以看見一道道矯健的身影沖入了大營中，他們單膝跪倒在地射擊，或者用閃亮的刺刀刺殺奔逃的人影。而大營里的希克斯人似乎一直沒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只看到槍聲和爆炸聲從外圍很快的向大營的深處而去。
夜襲！我竟然看到了一場真正的夜襲戰......勒芒多中校的身子在城墻上顫抖，這不是害怕，而是激動，沒有什么比目睹一場真正的實戰更讓人震撼的了，那不是什么演練，那邊的大營里上演的是真正的戰爭，無數的生命正在消逝，鮮血在地上流淌......
“中校，我，我們該怎么辦？會，會不會也遭到那些人的襲擊？”旁邊一個哆嗦的聲音一下子讓勒芒多中校清醒了過來。
“快！快關閉大門！不得放任何人進城，也不要讓任何人出去！”勒芒多中校大叫起來：“城頭馬上點燃更多的篝火，沒柴火？那還不快點去搜集！多放置我們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的旗幟，要讓人在城下一眼都能看得明白！為什么，笨蛋，我在保護大家的性命，別忘了我們是中立的，不參加這場戰爭的任何一方！快點！”
在勒芒多中校的催逼下，不到一個小時城墻上的地方守備團的士兵們已經布置好了一切，緊接著所有在軍營里休息的地方守備營的士兵都被叫醒，拿著火槍匆匆上了城墻，準備好了城墻上各種的防御火炮，終于讓勒芒多中校的心思鎮定了下來。
不知道這些對付海盜襲擊的地方守備營能不能抵抗得住那些夜襲者的進攻......勒芒多中校在腦子里思考著這個生死攸關的問題。而這時，兩千米外的大營里除了哭喊聲和慘叫聲，只有偶爾響起的槍聲和爆炸聲，很顯然希克斯人的總后勤基地大營已經被襲擊者所攻占，目前應該是處在掃尾階段......
真快啊，竟然只用一個多小時就攻占了這么大的營地，里面還有希克斯人一個師的守備力量......勒芒多中校不得不為夜襲者的戰力而驚嘆，那就是所謂奧維拉斯王國海外直轄領戰區的部隊嗎？不是說他們只擁有兩個地方性的二線軍團嗎？如果奧維拉斯王國的兩個二線地方軍團的戰斗力也這么強悍的話，那么這場希克斯王國和奧維拉斯王國的殖民地戰爭，勝利者是誰還真的很難判定啊。
勒芒多中校不是沒見識過希克斯人的軍團，在他眼里，希克斯人的軍官不值一提。那些后勤主管官員和軍團的高級軍官個個都是貪財好色的庸俗之輩，他們甚至在借著這場殖民地戰爭在為自己的腰包搜刮充實錢財。別以為勒芒多中校不知道他們天天晚上在城里花費的全是公款，而且還巧立名目增加費用讓他們能從中獲得一筆收益。
有時勒芒多中校都認為城里的居民把貨物賣給希克斯人已經開出了很過分的高價。但他沒想到的是，那些主管采購的希克斯人竟然更過分，在采購價上又上漲了一兩倍作為他們的回扣，結果就是一只羊都賣出了一頭牛的價格......
即便在心中怎么鄙視那些希克斯王國的高級軍官，但勒芒多中校依然不得不為那些希克斯老兵的強悍戰力而贊嘆。在他看來，這些希克斯王國的士兵都是最優秀的兵員，只是年齡大了一些，比較陰沉不愛說話。但他們很服從命令，戰術訓練演習表現得非常的完美，無論在哪個國家，這樣的士兵都可稱之謂精銳尖兵......
所以勒芒多中校認為，無論希克斯的高級軍官們怎么無能，可有這么強悍精銳的士兵，依然能在這場殖民地戰爭中輕易的獲勝。畢竟希克斯王國這次是準備了十個常備軍團，六十多萬的大軍，這在法雷亞大陸都已經是一支強大的軍隊，足以覆滅一些小王國和公國了。
但今天晚上這場親眼目睹的夜襲戰讓勒芒多中校明白過來，原來前幾天那些希克斯高級軍官在酒宴上所透露的前線戰事受挫的消息是真的，不是他們在故弄玄虛和掩蓋真相，而在那個奧維拉斯王國海外直轄領戰區的部隊比希克斯人的戰斗力更加的強悍......
后方傳來了嘈雜的爭吵聲。
“怎么回事？”勒芒多中校有些生氣的轉頭，才發現是一大群在城里尋歡作樂的希克斯高級軍官們不知從哪里得到了自己的總后勤基地大營遭受襲擊的消息，紛紛趕來想上城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欺騙他們，和他們開玩笑。有幾個醉醺醺的高級軍官還在叫罵，讓地方守備營的士兵打開大門，想出城回營去看一看。
“把他們的軍服扒了，再放他們到城墻上來。”勒芒多中校想了想，覺得自己這邊和希克斯人還處在合作期間，最好還是給他們一個面子，讓他們上城墻，但不能讓他們穿著希克斯王國的軍服上來。
“勒芒多！你這是什么意思？”一個認識勒芒多的希克斯高級軍官被扒了軍服才放他上城墻，他氣得都快瘋了，連勒芒多中校的軍階都不稱了，直接叫名字，其實這已經是非常不禮貌帶有侮辱性質甚至可以引來一場生死決斗的行為。
不過勒芒多中校沒和他們計較，只是用可憐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我在救你們的命，蠢貨！你們的敵人已經攻占了你們的總后勤基地大營，你們如果還穿著希克斯王國的軍服站在城墻上面，我保證那些襲擊大營的敵人轉頭就會來進攻我們的城池。你認為我們羅德克斯海灣城這么一個不足千人的地方守備營能抵擋得住他們的攻擊嗎？”
上了城墻的希克斯王國的高級軍官們啞然無語，他們貪財好色，但他們不蠢，都知道勒芒多中校說得是實情，他們只是抬眼往大營的方向看去，有些還攜帶了單筒望遠鏡的更是拿在眼前看個不停。
“我，我們的大營真的遭到了襲，襲擊嗎？”一個肥胖的希克斯后勤部主管軍官顫抖著聲音問道。現在的大營看起來有些平靜，只是偶爾才響一次槍聲，爆炸聲已經沒了，不過還有哭嚎聲和慘叫聲傳來。營地的火光也更亮了一些，不象原先的那般有規則，好幾處應該是帳篷燃燒了起來，但是似乎沒人在意，也沒人去救火......
相距兩千余米的距離，即便大營的火光很亮，可是在單筒望遠鏡里依然看得不大清楚。大營的大門口有不少的人影來來往往，可站在城墻上的希克斯高級軍官幾乎把單筒望遠鏡都插進他們的眼睛里，還是看不清那些人影身上穿的軍服是什么樣子。
“是的，那些進攻者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攻占了你們的大營。”勒芒多中校的話讓所有站在城墻上的希克斯高級軍官們渾身一片的冰冷。他們很清楚丟失了總后勤基地大營，會給這場殖民地戰爭帶來什么樣的影響，甚至他們都無法在邁基德三世那里交代的過去......
城墻前面的荒地里突然傳來了一片的吵鬧聲，聽起來象是有很多人朝著城墻大門沖來。勒芒多中校第一時間下令：“所有人都準備，把火繩熄滅，不準開槍。城墻上的火炮手也小心點，不要點著火炮！”
黑暗中一大群人沖到了城墻上火光照耀的范圍之內，勒芒多中校這才發現沖過來的是一大群希克斯人的潰兵，看樣子都是從大營那邊逃出來的。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丟盔卸甲那般的狼狽，有的沒帽子，有的軍服不整，有的光著一支腳，更多的都是空著雙手，根本就沒拿什么武器。跑到城墻的大門前個個伸著舌頭大口的吐氣吸氣，身子也放松了下來，還有點力氣的已經哭喊著上面快給他們開門，放他們進城......
“別理他們，也別開城！”勒芒多中校惡狠恨的命令道。
一個希克斯高級軍官撲了過來，一把拽住了勒芒多中校的衣領：“為什么不放他們進城，他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我們還需要從他們的嘴里獲得敵人的信息，快吩咐他們去開城門！”
旁邊的地方守備營的士兵大驚失色，不是重新點燃火繩把槍口對準城墻上的希克斯高級軍官們，就是用刺刀頂住了那個抓住勒芒多中校的高級軍官：“快放手！馬上松開，退后！”
勒芒多中校很鎮定的揮了揮他的左手，上面已經沒了左手掌，只有一個大鐵鉤，示意他的士兵們不用緊張。
“你知道放城墻前的這些士兵入城意味著什么嗎？那表示我們羅德克斯海灣城地方守備營和你們希克斯王國站在了一起，成為了你們敵人的敵人。而我們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已經發表過聲明，我們在你們和奧維拉斯王國的這場殖民地戰爭中秉持中立，不會插手或者干涉這場戰爭。如果敵人沒有侵犯羅德克斯海灣城，我們就不能開槍實施反擊，也嚴禁向敵人挑釁......”
勒芒多中校用左手的鐵鉤指了指城墻下那些正在哀求的希克斯的逃兵：“我如果放他們入城，就表示站在你們這一邊，庇護了這些大營的潰兵。你們的敵人完全可以名正言順的向羅德克斯海灣城發起進攻，而我們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卻無法指責他們，因為是我們先違反了中立的承諾。
如果我滿足了你的要求，就意味著將整個羅德克斯海灣城置之于險地，一旦向你們大營進攻的襲擊者向這座城市發起進攻，那么不只是這些潰兵，連你們也將戰死或者是成為俘虜。而我也將成為我們聯合王國的最大罪人，因為把我整個羅德克斯海灣城的王國居民都送到了你們敵人的手中，任由他們被踐踏被掠奪被殘殺......”
這個抓住勒芒多中校衣領的希克斯高級軍官無力的松開手，癱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哭泣了起來。在城墻上的希克斯高級軍官們都知道勒芒多中校說得很對，他們對城墻下的這一大群的潰兵無能為力，只能任由他們在城墻下哭泣哀求。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城墻下的大群潰兵已經從哀求哭喊變成了大聲的謾罵和咬牙切齒般的痛恨詛咒，但城墻上的守衛者們依然是無動于衷，根本就沒有開城門放他們進去的意思。
“收兵吧，讓貝爾克林上校去收攏這些逃兵。這個羅德克斯海灣城地方守備營的負責長官很明智，沒有開城門放這些潰兵進城，我們找不到理由去進攻這座城市，就放他們一馬吧。”克洛德淡淡的吩咐道。
“可是將軍，那些希克斯的高級軍官都在這座城內，我們就這樣的放過他們嗎？”默里埃德在旁邊有些不甘心的說。
“那又怎樣？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早已聲明在這場殖民地戰爭中保持中立，租借殖民地給希克斯王國也只是一筆生意。我們和希克斯人在他們的殖民地里打生斗死他們都不會管，但我們無理由的進攻屬于他們的羅德克斯海灣城，就表示和他們宣戰，希克斯人會高興死的，他們巴不得我們的敵人再多一個......
雖然福克斯群島聯合王國的陸軍不值一提，但他們的海軍艦隊確實是很強大，很容易給我們直轄領戰區的海港和沿海地區增添麻煩。我們沒必要在這時候給自己增加一個強大的海上敵人，而且就讓那些希克斯王國的高級軍官呆在城里逃過被我們俘虜的命運那又怎樣，這么無能的高級軍官，我是巴不得希克斯王國越多越好......”
既然克洛德已經做了決定。默里埃德也就不再勸說，而是安排了傳令兵去通知埋伏在城墻前面的貝爾克林上校。
看著黑暗中無聲無息突然出現的雷霆軍團的士兵，圍攏了城門前面的那大群叫罵的希克斯潰兵，不顧他們的哀求很利落的將他們俘虜帶走。城墻上的勒芒多中校直覺得后背一片的冰冷，伸手一摸才發現，衣服已經被冷汗給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