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私談
克洛德合上了博克阿爾上校寫的這份報告，久久無法言語。沒想到曾經是法雷亞大陸東部地區霸主強國的奧維拉斯王國，如今竟然會淪落為這個樣子。從報告的字里行間，可以想象的到王國本土的慘狀，一場為了爭奪王位的內戰，帶給王國人民深重的災難和數十年無法平息的戰爭創傷。尤其是上位的新王并不是個英明之君，對奧維拉斯王國來說，更大的磨難還在后頭......
“砰！”的一聲，艾伯倫特將軍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會議桌上，他剛剛也看完了這份報告。
“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艾伯倫特將軍憤怒的嘟喃著......
克洛德只能搖搖頭：“艾倫，我們別無選擇。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事實上我們直轄領戰區根本無從選擇。漢斯巴克大王子和威德列克王子都不是合適的效忠對象，我們當時只能選擇對王國海外直轄領危害最小的一個，這也是我們戰區能戰勝希克斯王國贏得這場殖民地戰爭的最主要原因，我們問心無愧。
至于王國將會怎么對待我們直轄領戰區，那是將來的事。不過我相信這三個多月過去，我們直轄領戰區獲得這場殖民地戰爭勝利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法雷亞大陸，很快王國本土就會知道我們戰勝了希克斯王國。那么再過兩三個月，王國的特使就會到達，到那時我們就知道王國會怎么對待我們這些人了......”
“是的，克洛德說得沒錯。”博洛尼克將軍說：“如果那時我們投靠漢斯巴克大王子的話，我們就成了出賣王國海外直轄領的賣國賊。所以我們才迫不得已的向威德列克王子表示效忠，哪怕明知他不是個合格的繼位者。現在我們要做的只是堅守我們的崗位，等待王國特使的到來。不管怎么說，我們沒辜負米歇爾奇元帥的囑托和信任，為王國保住了海外直轄領。做為軍人，我們問心無愧。”
走出戰區指揮部的大門，克洛德對自己的副官梅森休斯少校吩咐道：“帶兩個人去找下博克阿爾上校，告訴他，明天晚上我在家里設宴，宴請他和他的家人......”
在蘭湖城被圍攻的那段時間里，菲爾德莊園所在的那片高級別墅區域是整個蘭湖城沒被戰火波及到的小部分地區之一，所以克洛德還能在家里設宴歡迎自己的好友。只是母親從山區避難回來后，看見蘭湖城那垃圾堆一般的老城區廢墟，有些被嚇到了，開始念叨起返回王國本土，認為在白鹿城能過上安定的生活......
克洛德是真不愿意親口告訴母親真相，不過明天晚上博克阿爾一家到來后，母親就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安定，什么叫慘痛的戰爭災難。
博洛尼克將軍為了表彰博克阿爾上校這一趟的王國之行，讓斯克里將軍在重新規劃的蘭湖城的中心廣場處給他劃了一個大地塊，做為他的家族重新在海外直轄領開辦商行的家族用地，并從海外民生銀行獲得一筆三萬金克朗的無息貸款，獎勵他和他的家人深明大意，從王國本土帶回六萬多難民充實海外直轄領的人道主義精神。
第二天傍晚六點鐘的時候，克洛德派去迎接的馬車帶回了博克阿爾一家子。這是時隔數年后克洛德再一次見到博克阿爾的父親，昔日白鹿城最有名的商人盧比威爾.波德曼叔叔。還有博克阿爾的妻子，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和他那兩個十歲與七歲的兒子。
最高興的應該是克洛德的母親了，她很歡迎丈夫生前好友盧比威爾先生的到來。只是讓母親驚訝的是，盧比威爾先生的樣子變得有些衰老，頭發基本上都白了，中間還禿了一大塊，再也見不到當初那個意氣風發，胸有成竹的商人風范了。
晚宴成了母親這個好奇寶寶的詢問課堂，隨著盧比威爾先生的述說，母親這才知道自己的家鄉白鹿城遭受了戰爭的災害，整個城市都已成為廢墟，十五歲到四十五歲的男人都被強迫入伍，然后一去不復返。盧比威爾先生的家族商行里所有的物資都被士兵們給搶得精光，不得已他只能帶著家人避難于西米羅克郡。
但整個西南三省都處在漢斯巴克大王子的控制之下，不管他們跑到哪里都免不了被無休止的征稅和征收物資財產。好不容易等漢斯巴克大王子撤離了白鹿城，西南三郡再度被王國收復，結果到來的不是期待已久的和平與穩定發展，而是懲戒和罰款。做為被大王子部隊多次征收物資的商行，遭遇到的搶劫都被說成了主動贊助叛逆軍隊的罪名，需要繳納更多的罰款才能免罪......
對盧比威爾先生來說，那幾年是怎么熬過去的他都忘了，他已經不在乎家里儲備的財產損失多少，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家人，親屬以及那些商行員工的生命安全。因為他看多了無數沒錢交納罰款而導致的家破人亡的慘劇，他不愿意這些慘劇發生在自己熟悉親近的人身上。
幸運的是他的家族商行多年來在西南三郡經營編織了很大的關系網，總能避開那些針對他的陰謀和陷阱。就在他感覺堅持不住的時候，他的兒子博克阿爾回來了。這也是他同意轉讓家族商行，義無返顧的跟著博克阿爾將家人和親屬，以及那些商行員工一家都遷移到海外直轄領的原因。
母親就此打消了重返王國本土回歸白鹿城的念頭，她熱情邀請盧比威爾先生一家在蘭湖城的房子沒蓋好前先住在菲爾德莊園里。如今除了大兒子下落不明外，其余的三個子女都在直轄領，孫子都有兩個了，母親也就不再鬧別扭折騰著要回白鹿城。
晚飯后克洛德和博克阿爾，還有他的父親盧比威爾先生到了二樓的書房，博克阿爾在給戰區指揮部的報告上漏了很大的一部分，有些私密話在這里說比較安全。
“威德列克王子在這個王位上呆不了多久。”博克阿爾語出驚人：“王都很多貴族都對其抱有不滿，尤其是那些老牌貴族世家，認為其治國無能，昏庸，混帳，獨裁，不肯放權。長期下去，國將不國。已經有很多貴族和有識之士在暗地里串聯，準備將其推下王座。”
“這還真是可笑，當初他們反對大王子上臺登基為王，說是擔心大王子只會興兵征戰，將王國帶到一條窮兵黷武的戰爭之路。所以他們將威德列克王子推到臺前，將整個王國打成廢墟，總算如了他們的愿。現在又開始反悔，認為新國王不稱職，那么他們又準備將誰推到王座上去？”克洛德嗤笑起來。
博克阿爾搖搖頭：“不，克洛德，你弄錯了，支持威德列克王子上位的其實是那些新興商業貴族，老牌貴族世家本來秉持中立態度，或者說只偏向威德列克王子一點。這主要是大王子視老牌貴族世家為仇敵，一心想從王國軍隊中清除老牌貴族世家的勢力和影響，動了他們的奶酪。為了利益，他們才不得不站在大王子的對立面。
但威德列克王子上位后，老牌貴族世家發現他們損失的利益更大，因為威德列克王子重用的是新興商業貴族，他們能幫威德列克王子搞到錢財供他享受，過那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糜爛奢侈生活。而老牌貴族世家希望的是王國能盡快的安定下來，而不是一直動蕩不安。
這次王國內戰，損失最大的就是新興商業貴族，雖然這些新興商業貴族一直宣稱要推動王國的自由商業貿易什么的，但說白了只是在和老牌貴族世家爭食，他們要的是壟斷王國的整個商業貿易和經濟發展的收益。因此他們天生和老牌貴族世家就是對頭。
在王國本土，老牌貴族世家可以說壟斷了王國的軍工產業，勢力遍及王國軍隊。兩百多年的發展已經將各個觸手深入王國的各地方郡，把持了各地的特產貿易和金融往來。新興的商業貴族便要求打破這種地方性制的商業壟斷交易，但他們處處碰壁。
所以王國在進行了五年東部地區大戰后將新占領的三個公國的地盤交給新興商業貴族經營，我認為這是先王斯特林十世想扶持新興商業貴族，使其能成為抗衡老牌貴族世家勢力，讓王室能在兩方勢力的相持中左右逢源，獲得更多的權益，減少對老牌貴族世家的依賴。
這也是大王子拼命在王國軍隊中大肆消減老牌貴族勢力的原因，只可惜先王斯特林十世沒堅持的住，過早的去世。而新興商業貴族卻不滿足于新占領地小小的商業利益，挑動威德列克王子出來爭奪王位。迫使大王子出走在新占領地舉兵。
然后新興商業貴族才發現他們自食其果，吃了大虧，所有在新占領地所付出的努力和商業規劃全部被大王子的部隊一掃而空，虧得血本都沒了。但威德列克王子的岳父是紅龍軍團的軍團長齊格菲特元帥，做為老牌貴族世家的一員，不得不出面扶持威德列克王子，以至其起死回生，再次擁有了和大王子爭奪王位的資格。
后來的王國內戰，實際上是老牌貴族世家勢力與大王子的交鋒，誰也沒想到這場王國內戰會打爛了整個王國本土。大王子撤離白鹿城又遇刺的消息傳來后，威德列克王子便歡天喜地的登上王位，以為沒人再有資格和他爭奪這個寶座，從此便開始獨斷專行，不聽勸諫，并重用新興商業貴族在王國各地為他搜刮錢財。
你知道為什么王國本土至今還安定不下來嗎？克洛德，這都是那些新興商業貴族的錯。我在王都和路上的所見所聞，都證實了這些新興商業貴族的罪行。王國本土各地方郡的動蕩不安，民不聊生，匪徒四起，流民遍地這些都是他們所造成的人為禍害。
他們被那個昏庸的威德列克王子，我們效忠的新國王斯特林十一世任命為清算和追責特使，在王國各地方郡耀武揚威，頤指氣使，將所有在王國內戰期間支持大王子的王國居民都打成叛逆，不管是自愿還是被強迫，哪怕是被強制性征兵都是一樣的結局，沒收家產，判罰勞役，迫使大批民眾離開家鄉成為流民和難民。
這些新興商業貴族的所做所為一方面是為了彌補他們在新占領地的財產損失，第二方面是搜刮民間的財富供斯特林十一世享受，第三方面是斷絕那些老牌貴族世家的民間商業勢力和影響，好讓他們自己的勢力來掌控王國本土各地方郡的商業貿易往來。現在王都老牌貴族世家和這些新興商業貴族勢力水火不融，矛盾非常的大.....”
“這些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洛德德打斷了博克阿爾的滔滔述說，突然問道。
“呃......”博克阿爾愣了下，想了想回答：“有些是別人和我交談時透露的，有些是我自己回想時領悟到的，大部分是我這一趟王都之行看到聽到的在心里的總結......”
克洛德點點頭，博克阿爾這么說的話應該是他自己想說的，而不是成為了別人手中的棋子和說客。
“你認為如果威德列克王子下臺的話，那么誰會成為我們的新國王？”克洛德問道。
博克阿爾很肯定的回答：“我想一定是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
“為什么會是他？”克洛德饒有興致的問道：“先王斯特林十世的五位王子公主，早有評價，說大王子穩重，二王子風流，三公主刁蠻，四王子懦弱，五公主貪婪。現在穩重的大王子沒了，風流的二王子也即將下臺，那么有競爭力的只能是三公主，四王子和五公主了。從各方面來看，三公主和五公主應該希望大些，一個刁蠻，一個貪婪，怎么看都比懦弱的四王子更有競爭力。”
博克阿爾笑著回答：“三公主艾德琳娜殿下根本沒什么可能，因為她嫁的就是新興商業貴族的代表人物魯爾海姆侯爵。老牌貴族世家根本不可能將威德列克王子拉下王位又推三公主艾德琳娜殿下上臺，那樣做幾乎沒什么分別。
而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則沒有這個問題，他的夫人就是你讓我去拜訪的那位瑪麗雅夫人的女兒，而瑪麗雅夫人的丈夫是卡特夫子爵，王國禁衛軍團的副軍團長，王國中將，算起來也是屬于老牌貴族世家的一員。另外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性格平和，不喜歡戰爭，他成為國王的話必然會安撫國內動蕩的局勢，大力發展民生和各地方郡的經濟。
第一次我去瑪麗雅夫人的府邸拜訪時，瑪麗雅夫人和卡特夫子爵和我交談的都是很尋常的話題，瑪麗雅夫人問的是你和你妹妹安娜的近況，而卡特夫子爵關注的卻是這場殖民地戰爭和直轄領戰區磐石軍團和雷霆軍團的戰力。想了解詳細的作戰經過，同時對他們無力幫助我們直轄領戰區獲得王國的支援而感到深深的抱歉。
但第二次我卻是被他們發來的請帖招過去的，那是他們府邸舉辦了一次聚會，出席的都是禁衛軍團校級軍階以上的軍官。然后我看到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出現在會場上，還和他的夫人，瑪麗雅夫人的女兒克莉絲蒂王妃帶頭跳了支舞。
卡特夫子爵將我引薦給四王子，四王子對我們直轄領戰區堅持這場殖民地戰爭到現在并不斷獲得勝利表示欽佩和慰問。但由于他只是一個空頭親王，無力幫助我們直轄領戰區，為此他感到很難過。他說他平時都呆在家里看書寫字，在他的哥哥斯特林十一世面前也說不上話，因為威德列克王子并不喜歡他這個弟弟......
在離開聚會的時候，卡特夫子爵很隱晦的表示，王國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又會發生劇烈的形勢變化，他很可惜我們直轄領戰區的兩個軍團相距王國本土太遠，否則可以將他的女婿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和女兒托付給我們，相信我們一定能保證他們兩個的安全。
我當時以為他在說笑話，表示可以讓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夫妻隨我返回海外直轄領，我們戰區保證他們兩夫妻的安全。卡特夫子爵笑而不語。等我從王都啟程返回西南三郡的路上，突然想起這番話，心里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并不是要將女婿女兒托付給我們，而是要推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上位，隱晦的詢問我們直轄領戰區支持不支持......”
克洛德苦笑，直轄領戰區支持不支持有個屁用，他們又不能飛過這個寂靜洋。卡特夫子爵并不是在詢問戰區的看法，只是還把直轄領戰區看成是奧維拉斯王國的一份子，例行的通知一下，讓大家心里有點數，以免另起波折。
漢斯巴克大王子把王國的兩支遠洋艦隊都弄沒了，現在王國本土和海外直轄領根本無法進行大規模的通航，就算直轄領戰區支持四王子弗雷德里殿下上位也不可能派部隊前去，除非先掌握重編繳獲的聯合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