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犇在和平安分開的時候,說:“假如啊,我是說假如,要是的話,俞薇這種搞死人的手段真是頭一次見……你不是學法律的嗎,在學校請教一下那些教授們,像這樣的情況,怎么給俞薇的行為定性?”
按照馬犇的說辭,王世庸就是俞薇給推下樓摔死的。平安驟然的覺得心里悶得慌:怎么定性?
反正不管怎么說,法院不都判了免于刑事處罰嗎?
米蘭在大年初一這天到家里來找平安,只是平安提前一步去了體育館打球去了,兩人沒見面,后來初二之后都忙著走親戚訪朋友,平安就是故意不想見米蘭,直到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米蘭將平安堵在了樓道里。
其實平安不想也有些厭倦和女人有任何形式的深入接觸,尤其是對米蘭,他覺得煩躁的很。
平安想不假顏色的對米蘭置之不理,但是這會的米蘭卻拿定了主義,她進了屋就告訴平安自己這輩子非他不嫁。
米蘭越是這樣就越讓平安感到厭煩,他覺得夫妻之間也可以離婚的,何況自己和米蘭根本就沒有婚姻關系,就算是睡了幾次又能如何?難道你的肆無忌憚就能將我這一輩子綁在你的褲腰帶上?
更何況,除了自己之外,難道米蘭就沒有了別的男人?
平安壓根就不信米蘭會為自己守身如玉,他思前想后的這會已經想明白了,他很坦誠的告訴了米蘭說我對你的愛情已經沒有了,你其實也不愛我,你不必聽信于心中某個叫做幻想的東西,其實你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你就是愛我的,否則你做什么事情之前有過將我先放在前面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嗎?
平安這樣米蘭卻更加的覺得他可貴和不能被舍棄,她直言不諱的說正是因為我和別的男人睡過,我才更加的意識到你各方面的優秀,才更加的明白自己不能離開你。難道我對你真沒有吸引力?
平安被米蘭的這種語氣和邏輯給說的笑了,他問米蘭:“那就是說,你是通過和別人睡覺這個途徑來尋找誰比較合適你?你就是通過睡覺來尋找你的愛情?”
“你難道不和哪個女人睡覺就決定愛她一輩子?不睡怎么知道她有什么特點優點還有缺陷?”
米蘭的反駁振振有詞,但是平安已經徹底的打定了主意,他斬釘截鐵的告訴米蘭:“睡覺能發現一個人的身體能力,這對于了解心靈不是必經的途徑。我和你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如果說我從前一點都沒有喜歡你的話,那是在騙人,但是后來我改變了,我不愛你了……”
“你的意思是你上了大學眼界寬廣了,見識多了,覺得我配不上你?是啊,是我那會不想上大學的,我自作自受是不是?”
平安看著米蘭的眼神有些憐憫,他輕聲說:“米蘭,我不想和你吵,起碼那時候我喜歡過你,而我現在只是喜歡你的身體,你可以說我是流氓,但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從開始就認為除了我之外你就不會和任何別的男人再上床做那種事情呢?如果不是,那你就是不愛我,起碼不堅定。你這會想明白了,就來說非我不嫁,怎么都成了你的事?你去南方告訴我了嗎?以南方那些為代表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對你的吸引力大還是我對你的吸引力大呢?”
“如果曾今我認為我們是能永遠在一起的,現在沒有了,不存在了,這個你明白最好,不明白也沒關系。我已經遠離了那些日子,你也遠離了,我們就當那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米蘭被平安說的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她忽然的笑著問:“那你還要我嗎?你看,我是想要你的,我們先拋開思想,單純的說身體,這一點你是不能否認的吧?”
平安想我從來就沒有否認你的身體對我的吸引力,但是這話不想說了。他覺得從開始的時候就注定了和米蘭在身體和思想上會有一次爭執,而且不會簡單的就結束,絕對會曠日持久的,這已經成為自己想要逃離家鄉這個城市的緣由之一。
米蘭見平安不說話了,將自己的外套脫下,露出了愈加誘人的體型:“你不是說喜歡我的身體嗎?那我們先拋開思想,求同存異……”
這時外面不知道是誰放煙花,嘭嘭啪啪的響,平安透過窗放眼望去,絢麗多姿的煙火在俞薇的房頂上像是花朵一樣的盛開著……
……
這個瀕臨秋季的雨似乎比記憶里的哪一年都多、都要大。
平安看著煙雨凄迷的世界,覺得自己的內心也似乎是濕漉漉的,要是陽光再不照射進來,可能有些地方就要潮濕的發霉了。
平安如今幾乎已經不再干線人的活計了,這剛開始源于心累,他覺得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后來學校西門口那個曾經被他舉報過的涼皮店一家的遭遇,讓他懵然開始厭倦了自己所做的這一切。
涼皮店的老板那次因為賭博被平安舉報給了劉文濤,被重罰了一筆錢,到了快過年的時候,這個老板被人舉報用了地溝油,又被衛生部門查處罰了五千多塊。
涼皮店的老板辯稱自己是從正規的糧油店買的油,是放心油,至于糧油店的油品質到底怎么樣,他真不知道。于是,衛生執法部門順藤摸瓜的,又查處了那家糧油店,從糧油店那里又揪出了后面的供貨渠道,老鼠拉鐵鍬,大頭在后,牽連一大片。
這件事轟動一時,還上了新聞,群眾們都拍手稱贊,而涼皮店的老板倒了霉,幾乎本地區沒人再賣給他油了,想繼續做生意,他只有跑遠點買油,這樣成本就增大了不少,還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是告密者,搞的他十分的窩火。
后來過了年,因為他老婆臨近生產,可能是因為性生活一直得不到解決,也可能是心情煩躁,他一個人在街上走的時候,經過平安那次理發被全剛友舉報進去的發廊門口,發廊里搔首弄姿的兩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對著涼皮店老板眉開眼笑,他一瞧,那兩個女人一個對著他飛吻,一個招手說哥哥你來啊,他心里一邪乎,就走了進去,結果被女人拉上了二樓。
當他正在和理發店的女人曖昧,幾個警察破門而入按住了他的光屁股——他不知道又被誰給舉報了(平安總覺得是舉報那個人是全剛友,但是沒去求證),這樣,涼皮店的老板又被抓到警察局,要交五千塊放人。
這個時候涼皮店的老板已經有些焦頭爛額走投無路了,家里老婆要生孩子,生意接連的遭受打擊兜里有些捉襟見肘,而親戚朋友的也沒法一時湊夠那五千塊,警察局就打電話通知家屬帶錢取人,她老婆挺著個大肚子七拼八湊的帶了三千塊錢,到了警察局好說歹說的央求著警察局也就把人放了,結果回去的半路上,涼皮店的媳婦就生了,可是火急火燎的將大人和孩子送到醫院,大人沒事,小孩子卻沒了。
涼皮店的老板覺得自己丟人丟到家了,一個厄運接著一個厄運,有些心灰意冷,有一天晚上喝多了酒從天橋上掉了下去(也有人說是他自殺,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被飛馳的汽車給碾的尸首分離,死了。
這件事對平安的內心觸動很大,接連好幾天他都在捫心自問涼皮店老板的死自己是不是始作俑者,如果沒有那夜自己的舉報,可能事情會朝著另外的一個方向發展呢?
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也沒有余地往后退,原地踏步又心有不甘,這就是所謂的焦慮。
平安注視著外面的雨,默默的想了一會心事,而后又將視線投向了正在忙碌著的涼皮店老板娘身上,自從她喪子、喪夫后,這個店就由她支撐了起來,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女人卻比有些身體健壯的男子都能干和操勞。
為什么有些女性在遭受了生活的磨難之后總會呈現出比身體上有力量的男性都更加堅韌不拔的個性呢?這無關于體質,而在于心靈。或許人們習慣的將大地比作母親,就是對女性最深沉的贊頌。
平安以前總是喜歡將涼皮帶回去吃的,現在,他總是不自覺的要這里多坐一會,看這個女人忙來忙去,有時候見她忙不過來,就自愿的去幫忙,這樣就能得到女老板發自內心的一聲“謝謝”,而聽到這聲謝謝,平安覺得自己的負疚會減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