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忠和楊文斌在快元旦的時候回到了學校,繼續學業。這兩人大難不死,在醫院治療的一段時間成為了真正的難兄難弟,盡釋前嫌,感情比從前更好了。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李國忠宛然有些莊子的清靜無為超然度外,這話他是對平安和楊文斌說的,因為此時這個宿舍里的老成員,也就剩了他們三個,其他人是新鮮血液,李國忠覺得和這些新人沒有共同語言。
“這一段,我經過刻骨的深思熟慮,晝夜冥思,實地的考察,總結教訓經驗,得出了一個顛簸不破的宇宙真理,何者?我告訴二位,我精確的發現,咱們國家啊,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從今往后,別說什么鐵飯碗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了,那都是虛的……說到這,二位肯定要問了:國忠啊,那什么是實的?甭急,都不是外人,我這就告訴你們。”
“我發現,從今往后,咱們社會只會出現、存在兩種人,一種,叫有錢人,另一種,就是沒錢人。”
“這有錢人就是老板,沒錢人,就是打工的,有錢就是道理,沒錢,就沒道理。”
“你說的是真理,不過是屁真理,那你來大學干嘛?就是為了得到這個深刻的真理或者更加深刻的感知它?”楊文斌翻了翻白眼,他將煙灰往易拉罐做成的煙灰缸里一彈:“你怎么不一呱呱墜地就戴著尿不濕叼著奶瓶去賺錢?要那樣,你現在好歹不是億萬富翁,也是具有豐富失敗經驗的破產大師了吧?”
“再說老婆孩子那套怎么就是虛的了?家和萬事興,你以為老祖宗是吃飽了撐的,白說?”
“得,咱別激動,你聽我慢慢道來,”李國忠又從楊文斌面前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上,吸了一口說:“學習是為了拋開虛的、遮掩的假象去去偽存真,是發現真知灼見的一個過程,這對吧?我問你們,你們發現這社會上有沒有一個叫做‘本科生’的職業?那專門從事‘研究生’的職業呢?沒有吧,學到最后,還不得去社會上?在社會上不就是為了賺錢?老賴在學校的那種人,教師除外,學到非常高的那種學歷,其實是對自己不自信,也可能有一種社會恐懼癥,覺得自己就不能在社會上好好的生活,因此,還是學校相對簡單一些,好混日子……扯遠了,你別的不說,我問你,你知道咱們學校這些校花們都喜歡什么?”
“你知道嗎?”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校花肚子里的蛔蟲。”
“王爺,你知道嗎?”
平安靠在床上搖頭,李國忠拍了一下手:“對!你們都不知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稍安勿躁,聽我說,但我知道這些校花。校花不是女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喜歡錢。當然,男人也喜歡,系里學校里的領導也喜歡,沒見他們最喜歡讓哪位掛課嘛,掛課就要補考,補考不送禮,也未必通過,因此,錢這玩意,男女通吃。”
“你給老師送了幾回禮了?”
“你別說你沒有!所以說,我們不如搶先下手,先賺它一筆錢再說,為日后成為老板作些積累。”
楊文斌嗤笑:“說得輕巧,你說說有什么路子?”
“我已經注意到了,噯,題外話啊,不知二位注意到了沒有,最近那個計算機系和電信系的學生非常吃香,幾乎都是成班成系的被什么網站啊,高科技公司啊給搞走了,那工資多高?”
“你現在說這些干嘛?咱學的是法律。”
楊文斌說著看向了平安,平安點頭:“國際貿易專業也挺火的,我聽說農大都設置了國際貿易專業。其實國忠說的有道理,學習完了也就是想多掙點錢,咱們這個專業,不太吃香。”
楊文斌吸了一口氣,將煙蒂扔了:“悲哀。嗚呼哀哉。問題來了,今后,哪些地方會要我們呢?我覺得我還是去公職單位。”
“你這是倒行逆施啊你,你不看看,哪些人才去當公務員?哪些人?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好孩子才去,就你這猴屁股,坐辦公室能把你給急出病來。”
這個時候的確很多人都將去體制內當最后的選擇。楊文斌問:“你到底也沒說怎么搞錢。”
李國忠淡然的說:“山人自有主意。衣食住行,咱們沒本錢,就從出力開始。”
楊文斌問:“去貨場扛大包?”
“哪呀,你有那力氣?一盒鞋油,沒幾個錢,一個鞋刷,沒幾個錢,咱們去街上給人擦皮鞋,這可是一本萬利。”
李國忠的話平安是當做閑侃、笑話聽的,沒想到他和楊文斌真的去人流多的街邊、去賓館的門口給人擦皮鞋去了。
可是這兩人干了沒幾天,不做了,原因是太累,而后,他們在批發市場搞了一些男女式樣的襪子,覺得人人都需要穿,原本以為會旗開得勝,結果出師不利,在學校里就賣不出去,兩人只有到處的去趕農貿集市,這樣宿舍能擱東西的地方全堆著一包包的襪子。
李國忠和楊文斌的創業之路在繼續,江雨在繼續的尋找撞死陳曉卿的兇手和目擊者。
但是很渺茫,江雨有些心力憔悴,平安幫她做過懸賞通告,也利用自己所能涉及的途徑四下打探消息,可是都沒結果。
這天江雨進了研究院,從崔明明辦公室門口經過的時候,聽到崔明明在里面正冷嘲熱諷的不知在說誰。
江雨沒在意,崔明明在文科院研究所就是一個愛背后議論人的角色,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的原因,或者是因為婚姻家庭生活不幸福,將家里的不良情緒總帶到工作中來,有些受迫害妄想癥,老是覺得所有人都在像自己一樣背后設計人議論人,所以所有人似乎都對不起她。
崔明明是碎嘴,養成了一個習慣,一天不指責誰一天就過的不會好,而且她很少采用指名道姓的方式直接的謾罵對方,采用的是若隱若現、旁敲側擊、指桑罵槐,這讓大家都對崔明明的謾罵感到莫名其妙可是有時候卻心里明白,崔明明就是在暗諷自己。
崔明明這樣做,讓大家很有意見,可又沒法去當面質問。
大家都是文化人,自持身份,有事通過文化的途徑解決,于是就給領導反映了,可崔明明卻對張所長語重心長的話很不以為然,回答誰說我罵誰,誰出來找我。
張所長說崔明明:你是研究員,這里是研究所,你不是家庭婦女,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張所長的一番教導明顯沒有達到預期目的,崔明明依舊的我行我素。
領導都拿她沒轍,所里的同事只能將崔明明當瘋婆子看待,當空氣,誰也不管崔明明,對她的自言自罵誰也不接茬,漠然視之。
今天情況有些特殊,江雨的心情很差,她已經走了過去,卻聽到崔明明在屋里指桑罵槐的說年輕了不起、教授了不起、漂亮了不起、作孽多了會遭報應成為寡婦之類的話。
江雨猛然的就怒了,擰身走了回去,進到崔明明的辦公室對著站在屋里背對著自己的崔明明問:“你剛剛在罵誰?”
崔明明側臉,看著江雨說:“我愿意罵誰就罵誰,你管得著嗎?”
崔明明的臉圓,眼睛也圓,只是比例不太好,臉有些大眼睛有些小,總是像在瞪人,江雨說:“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就罵了還怎么滴?年輕了不起?漂亮了不起?就你年輕?就你漂亮?你覺得你年輕漂亮?你作孽了沒有你……”
“啪!”
崔明明沒說完,江雨一個巴掌,結結實實的搧在了崔明明的肉臉上,登時一個鮮紅的掌印。
江雨剛剛在質問崔明明的時候,所里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了,大家都覺得今天所里會發生點什么事,可沒想到有人挨了耳光,可也不知道是誰打誰,于是都往這邊來。
崔明明愣了,她沒想到文靜的江雨竟然敢打自己,嘴里“嗷”的一聲伸手就對著江雨抓來。
江雨個頭高,她躲了一下,對著崔明明的屁股又是一腳。
剛才撲向江雨的崔明明被借力打力了,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的撞到了墻壁上,發出了“嘭”的一聲,而后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江雨的這一腳,讓趕來的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心里都樂,等崔明明狼狽的爬起來聲勢浩大的要再次沖向江雨的時候,大家才向前只將崔明明給攔住了,心里卻都有一種云開霧散的感覺:這一巴掌和這一腳,很好!痛快!給江教授一百萬個叫好!
早上霧氣蒙蒙,空氣有些冷,平安正在跑步,看到江雨從后面追了過來。
難得的,江雨扎了個馬尾辮,看起來很是精神,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你前我后的追逐了一會,全都出了一身汗,江雨停下,活動活動身體,猛然的笑了起來。
江雨笑的十分開心,平安問怎么了,江雨說:“很痛快!”
看著平安詢問的眼神,江雨和他一邊一走一邊說了昨天打崔明明的事情:“我從來沒覺得打一個人竟然會那么的爽快。有些人賤的只能聽懂暴力的語言。”
“我們領導找我談話了,說我應該比崔明明有覺悟,什么我的級別高,什么我的榮譽多,什么我要顧及自己的形象……我級別高怎么了?榮譽多怎么了?她無賴她有理?有人罵我侮辱我我倒是先要顧及自己的形象?這不是舍本逐末?”
“所里的頭頭們怎么總是愛和稀泥?不解決問題,總是先壓下事態,以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沒事?但對當事人而言問題根本沒得到解決,這其實才是在制造更大的問題。”
“尸位素餐,他們就是怕影響自己的帽子和位置。”
“文科所不講規則不講原則不講法律,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榮譽是個屁,形象是個屁!”
江雨說著,自己先笑了,平安跟著笑,江雨想想又說了一句:“榮譽就像是痔瘡,遲早每個屁股都會輪上。”
這下平安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江雨邀請他到自己那里喝水,他就跟著去了,到了江雨那里,江雨給他細數了崔明明平時的所作所為,說所里人都覺得崔明明就是個過街老鼠,但是沒人追著這只老鼠打,都在忍氣吞聲,這下倒好,自己成了率先成了行俠仗義的女俠了。
“她肯定要和你沒完沒了的。”
江雨哼了一聲:“那就來,大不了,我離開研究所。”
“為什么是你要走呢?干嘛不讓老鼠走?”
“老鼠不走,她離開這個糧倉沒地方去了,她精明著呢。我是有身份的人,我要顧忌自己的形象啊。”
江雨知道平安說的對,所里也有人提醒她崔明明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是沒想到崔明明竟然報了警,這天下午,警察找到江雨,讓她去所里協助調查。
江雨來了氣,去就去,到了家門口的樓道那里碰到了平安,平安問江老師你忙呢?
江雨說了自己要去派出所,平安說是那件事?要不我陪老師一起去吧?
江雨猶豫了一下,說:“你要沒事的話,那好,多個人壯膽。”
江雨說著笑了。其實她不知道平安是故意過來的,因為平安見到派出所的人來找江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