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京中的年味還沒散盡,一個更盛大的節日又即將到來了,那就是上元節。今年的上元節除了花燈外,還有一個節目同樣吸引了全城眼球,那就是魏國公徐鵬舉發起的迎新春賀歲杯蹴踘大賽。
話說自從徐晉“發明”了新式的蹴踘游戲后,這種游戲如今已經風靡全國,京西原五百營營地所在更是成了蹴踘圣地,原來荒涼的貧瘠的山地儼然發展成為一片繁華的小城鎮。
徐鵬舉那貨帶兵打仗不行,但做生意卻是個鬼才,點子層出不窮,蹴踘如此盛行,此人功不可沒,譬如這新春賀歲杯已經舉行了三屆,一屆比一屆熱鬧。
今日才大年初十,距離賀歲杯開幕還有五天,已經有不少有錢有閑的球迷跑到京西住店等候開賽了,一些遠道而來的球隊也提前趕到進行適應性訓練。
約莫中午時份,一輛懸掛著順豐車馬行標識的馬車駛入了京西蹴踘小鎮,車夫和乘客們在鎮上打尖吃飯,半小時后啟程繼續往京城駛去。
從京西蹴踘小鎮進京的官道非常平坦好走,畢竟魏國公每年都花上不少銀子維護這條路,所以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抵達了廣寧門。
很快,馬夫便將馬車趕到了宣北坊順豐車馬總行門前,勒定馬匹吆喝道:“各位客官,京城到啦,歡迎下次再乘坐俺們順風車行車的馬車,祝您旅程愉快,一路平安。”
“娘子,京城到了,咱們先找家客棧歇息一晚,明日再趕往通州坐船吧。”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名小腹微微隆起的少婦下了馬車。
這名書生不是別個,正是從山西右玉縣來的蔡岳。
本來順風車馬行有車從山西南下江西,只是每到一個州縣就要換乘一次,非常麻煩,更何況妻子有了身孕,不宜長時間顛簸,所以蔡岳便打算先從右玉縣回京城,再從通州碼頭乘船回江西老家。
且說蔡岳攜著妻子在宣北坊找了家便宜的小客棧住落,便對妻子道:“娘子歇息一會,趁著時間尚早,相公去拜訪一位同窗好友。”
蔡岳的妻子就是那名叫葉子的右玉縣村姑,性子十分賢惠,聞言點頭道:“相公去吧,這大過年的記得要帶點手信。”
蔡岳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客棧,從宣武門進了內城,順道買了些水果,然后來到小時坊靖海侯府大門外。
沒錯,蔡岳正是準備拜訪徐晉,這些年他能滯留在山西右玉縣,全靠徐晉當初支援的兩百兩銀子,還有順風車馬車行掌柜的照拂,否則像他那樣不事生產,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書生,說不定已經餓死街頭了,所以今日經過京城,蔡岳便打算拜訪一下徐晉表示謝意。
“打擾了,在下乃徐大人昔日的同窗好友,特地前來拜訪,麻煩通傳一聲。”蔡岳行到徐府門前,向著門房客氣地拱手道。
徐壽那貨打量了一眼穿著寒酸的蔡岳,皺眉道:“我家侯爺正月里閉門謝客,公子請回吧!”
“侯爺?”蔡岳微吃了一驚,他這些年都在山西右玉縣,倒是不知道徐晉如今已經貴為侯爺了。
徐壽白眼一翻道:“我家老爺被皇上封為靖海侯,歲祿三千石,官居戶部左侍郎,特進光祿大夫,加封太子少保,你既然是我家老爺的同窗,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蔡岳被這一連串的頭銜給驚呆了,沒想到短短兩年多,徐子謙竟然封了侯,還官居正三品大員,這官升得實在讓人瞠目結舌。
蔡岳既羨慕又自卑,昔年在江西信江書院同為寒門學子,自己的家境比徐子謙要強些,然而才五六年的時間,徐子謙已經站在自己難以仰望的山頂上了。
“既然如此,那打擾了,告辭!”蔡岳神色復雜地拱了拱手便要離開,恰在此時,一騎馬卻是急馳過來,馬上是一名青年文士,在徐府門前勒定下馬。
“徐壽,你們家老爺在嗎?”青年文士神色焦急地道。
“民受兄!”蔡岳脫口而出。
騎馬的青年文士竟然正是費懋中,他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蔡岳,仔細打量了一眼才認出來,驚喜地道:“你是……浩然兄!”
蔡岳摸了摸滿是風霜的臉,自嘲道:“難為民受兄還記得在下!”
費懋中正容道:“浩然兄何出此言呢,唉,子玉的事我也聽說了,浩然兄為尋找好友在邊塞一待就是三年,這份情誼委實令人敬佩。可惜本人現在有急事在身,否則定然與浩然兄觸膝詳談,對了,浩然兄現居何處,到時也好相約一聚。”
蔡岳心中微暖道:“在下今日只是路過京城,明日一早將趕去通州碼頭乘船南下,家父病重,耽擱不得。”
“噢,原來如此,那便祝浩然兄一路順風了,對了,浩然兄這是來拜訪子謙的吧?”
蔡岳點了點頭,略帶自嘲道:“可惜子謙兄近日閉門謝客,故未得見。”
徐壽那貨見這位寒酸的家伙竟然真是老爺的同窗好友,陪笑道:“蔡公子,真是對住哈,這段時間前來拜訪的人有點多,老爺不勝其煩,所以非熟人不見,小的眼拙,呵呵,還請見諒哈!”
費懋中一拍額頭道:“徐壽,快帶我見你們家老爺,十萬火急!”
徐壽凜然道:“二舅爺,老爺和夫人們今日一早便出城去潭柘寺上香了,估計得明天才回來呢。”
費懋中聞言面色一變,急道:“子謙偏偏這個時候不在,如何是好呢!”
“二舅爺,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現在派人通知老爺?”徐壽小心翼翼地道。
費懋中沉吟了片刻道:“算了,還是我自己跑一趟吧。”
費懋中說完便對著蔡岳拱了拱手,然后翻身上馬往西便門馳去,徐壽擔心二舅爺孤身一人有危險,于是連忙通知徐福徐祿騎馬追上去。
潭柘寺在京西約莫六十多里的寶珠峰上,再加直還得上山,即使打馬急馳也得個把時辰,所以當費要懋中趕到潭柘寺時已經是下午四時左右了。
“二哥,你怎么來了?”費如意和費吉祥見到費懋中不由訝然地問。
“民受,發生什么事了?”徐晉隱隱生出不妙的預感。
費懋中喝了杯水,稍稍緩過氣來便道出了原委。
原來,就在今日上午,嘉靖帝朱厚熜突然通知大臣在左順門等候,隨后宣旨,稱要去除其生母蔣太后尊號“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中的“本生”二字,直接稱為“圣母章圣皇太后”,而且還要把生父的尊號改為“皇考恭穆獻皇帝”,并將牌位供奉于太廟,廟號為睿宗。
朱厚熜這道圣旨屬于中旨,是沒經過內閣審議的,群臣頓時炸鍋了,在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獻民,還有戶部左侍郎何孟春的率領下,總共兩百多名大臣跪在左順門前請愿,要求皇上收回旨意。
然而嘉靖帝的態度卻非常堅決,數次命令司禮監趕人,但群臣卻賴著不走,于是朱厚熜那小子勃然大怒,下令司禮監記下所有鬧事官員的名字,并將豐熙等八名大臣打入大牢,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但是,這次朱厚熜卻是打錯算盤了,有人讀書長知識,但偏偏有些文官讀書卻是長骨氣,所以朱厚熜抓了八名官員,不僅沒把那些大臣嚇倒,反而捅了馬蜂窩,翰林修撰楊慎(楊廷和之子),翰林檢討王元正等人捶門慟哭,瞬時間皇宮內外哭聲一片,震天動地。
朱厚熜這時才慌了神,惱羞成怒之下便命陸炳抓人,一共抓了一百多人,并下令凡四品以上的官員全部取消俸祿,五品以下的官員給予廷杖。
這樣鬧下去肯定是要出人命的,偏偏皇上卻負氣躲在皇宮,對求情的大臣避而不見,就連內閣三老聯袂求見都吃了閉門羹,實在沒辦法,費宏只好派費懋中跑來找徐晉救火。如今整個京城,估計也就徐晉有能耐滅火了!
徐晉聽完費懋中的敘述后,當下不敢怠慢,讓小婉她們在潭柘寺暫住一晚,自己則和費懋中,帶著幾名家丁騎馬火速趕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