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貴妃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雖然她覺得四阿哥低調，不像是會爭儲的人。
但阿瑪既然都那么說了，那就錯不了。
奴才們見賢貴妃精神不濟，也不敢上前打攪她。
直到康熙走到她的面前，她都毫無察覺。
康熙居高臨下地站在賢貴妃面前，本來是沒打算吵醒她的。
只不過，見她睫毛一閃一閃的，并沒有睡著，便沉沉地咳了一聲。
頓時，賢貴妃就睜開了眼。
到底是當朝皇帝，平時早朝都不知練了多少年的嗓子。
不過是咳了一聲，都渾厚而有力。
光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賢貴妃就趕緊起身行禮“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無妨，是朕沒讓人唱報的。”康熙擺了擺手，直接在一旁坐下。
即便是隨意坐著，雙臂也保持著上朝時的姿勢，垂于膝下，厚重有力。
他穿著一雙龍紋熊皮金靴，看起來腳腫的老毛病已經好了。
視線掃到一旁的秀女排單，便淡淡問“愛妃可是為了選秀女一事太過勞心了”
“沒”賢貴妃站在男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皇上日理萬機，這些小事，都是臣妾應該做的，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看著面前的婦人。
她在他面前，總是這般小心翼翼。
就跟她姐姐一樣，始終恬靜淡雅。
賢貴妃對上男人那雙閱人無數的眸子，頓時就覺得不寒而栗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他看著她，她都經受不住那般鋒芒的目光
搞得她一下子心跳加快，緊張到快忘記自己要做什么了
直到瞥見兩本秀女排單時，她才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道:“皇上，今年選秀，您把這事交給了臣妾，臣妾就應該辦得妥妥帖帖的，可是有一件事情，臣妾實在是拿不準主意。“
“說來聽聽。”康熙見她緊張，拉著她在一旁坐下。
“其實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宜妃、良妃、德妃、綺妃、幾位妹妹同時像臣妾討要同一個秀女。”
“綺妃她湊什么熱鬧”
“臣妾不知。”賢貴妃搖搖頭，道“那日秀女大選，綺妃妹妹說是德妃妹妹膝下有兩位阿哥，便說要把那位秀女許給德妃妹妹。”
以她多年的經驗，綺妃不可能無緣無故幫人的。
可如今，她和綺妃目標一樣，自然是盡量減少綺妃的可疑度。
康熙挑了挑眉，沒所謂的“嗯”了一聲，“對于此事，你怎么看”
“回皇上話，多年前德妃妹妹將四阿哥交給姐姐撫養，說起來，臣妾也是看著四阿哥長大的，剛好這一次，德妃妹妹也是替四阿哥張羅。”
說著，賢貴妃微微一頓，難為情地道“但臣妾的為人，您是知道的，臣妾跟后宮幾位妹妹素來和睦，這突然給臣妾出了這么大的難題，臣妾實在是左右為難，因為無論應承了誰，都會傷到其它三位姐妹。”
她的聲音平靜而動聽，一言一行都流露出成熟女人的穩重和韻味。
康熙看著陪伴了自己數十年的女人，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即便是身為貴妃，在后宮當中也從不擺架子。
從始至終，她都跟當年一樣含蓄，不張揚。
仿佛沒有什么多余的野心，充滿了淡然的從容感。
其實，她的容貌不錯，還有幾分像佟佳皇后。
只不過，她從來不會刻意去打扮，更不會一定要雍容華貴。
“難為你了。”康熙伸出手，握住了賢貴妃的手，“這樣吧，你把秀女排單整理好，命人送到朕的乾清宮，剩下的，朕會安排的。”
本來那秀女排單，后宮決定好后，也要給他過目，蓋個紅戳的。
如此一來，倒也算不得什么。
“多謝皇上體恤。”賢貴妃受寵若驚地起身行禮，“這事本來是臣妾的分內之事，沒成想最后還是勞煩了皇上。”
“罷了，不過是件小事，愛妃不必放在心上。”說這話時，其實康熙心里想的，早就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
黯然神傷了許久，康熙才恢復正常，沉聲道“你陪朕下會棋吧。”
“好。”賢貴妃點了點頭，命人布棋。
反正她該做的做了，該說的也說了，別的她也不能說的太過，免得生疑。
剩下的，只能看萬歲爺的意思了。
承乾宮里，康熙和賢貴妃倒是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
一個是看似溫柔賢淑，不爭不搶的女人。
卻還是有一顆堅強的內心。
不動聲色的，就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還能看起來坦蕩，念舊情，沒有私心。
可即便賢貴妃讓康熙頂事，等到事情傳到后宮時，還是引起了后宮的不滿。
當然，宜妃、綺妃、良妃是沒有意見，也不敢有意見的。
因為事情在半道就出了岔子，怨不得旁人。
然而，德妃即便達到了目的，卻是最憤怒的。
當她知道賢貴妃在康熙面前替四爺說了好話時，氣得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的。
一張保養得當的臉，完全皺成了一團。
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憤恨，在她心口處翻騰。
偏偏新來的宮女不知道行情，還在那嘰嘰喳喳地匯報。
“娘娘，聽說賢貴妃本來還拿不定主意的，后來隆科多進宮看望了她，兩兄妹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賢貴妃便在萬歲爺跟前，替四爺美言了幾句，這下好了，那年小姐肯定會賜給四爺的。”
德妃干笑一聲，惡狠狠地道“這一回，算是本宮看走眼了。”
一聽這話，宮女整個人傻在那，不敢插話。
周圍的奴才，也使勁朝她使眼色，嚇得她就跪原地戰栗不敢言。
娘娘不是想讓年小姐進四爺府里，還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嗎。
怎么這會子，卻不高興了呢
翠姑姑遣退了殿里的奴才，上前安慰道“娘娘，許是其中有誤會。”
“哼，誤會。”德妃已經怒火中燒，什么話都聽不進去了。
她只管怒氣沖沖地道“這個老四可真行啊，難怪他在本宮面前假裝無所謂，本宮還當真以為他那么好心，愿意把年芷蘭讓給我的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