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日子里,仲堯凡就拋開了所有的事情,一心帶著夜搖光和溫亭湛等人在應天府游玩,秦敦傳信家中母親患病,他就留在家中做病榻前的孝子,打算開課的時候直接去書院。夜搖光再也沒有見到過單久辭,仿佛他就是春天一股青碧的風,吹過就散去,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在應天府晚了十來天,他們臨行的前一夜,柳居晏竟然主動登門。
彼時他們剛剛用完晚膳,正圍在院子里說說話,柳居晏上門,管家也不好讓他在門外等著進來通報,只能將之先請了進來,院子里一群年輕人,不講身份,只言交情,他們在嬉笑著,肆無忌憚的鬧著。
站在回廊之上,柳居晏遠遠的看著火紅的燭光之下,少年們鮮活洋溢,意氣風發的模樣,落在安靜的坐在一邊,明明年紀最少,卻最顯得沉穩,明明是身份最低微,可其他人言論之時,第一個看向的總是溫亭湛,這是一種群體以某一人為首的不自覺反應。柳居晏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尤其是看到蕭士睿之后……
柳居晏還未曾走進,所有人都感覺到,頓時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齊齊側首看過來,柳居晏也只能加快腳步,走到他們的面前,先對蕭士睿行禮:“下官應天府尹柳居晏拜見淳王殿下。”
“柳大人不必多禮。”蕭士睿在外人的面前,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派很自然的就流露出來。
“多謝王爺。”柳居晏直起身,對著仲堯凡拱手:“侯爺。”
“柳大人。”仲堯凡也頷首。
溫亭湛既然齊齊作揖行禮:“學生等見過柳大人。”
一番互相行禮之后,柳居晏直接道明了來意:“王爺,下官有些私事想與溫公子私下談談,請王爺恩準。”
蕭士睿看向溫亭湛,見溫亭湛微微一點頭,才道:“柳大人請便。”
“溫公子,請借一步說話。”柳居晏對溫亭湛的態度一直是如此的客氣,仿若一個陌生人。
“柳大人請。”溫亭湛也不介意,他回以同樣的態度。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這個院子,沿著幽徑走到了一個八角亭內。
“柳大人深夜前來,不知有何吩咐?”溫亭湛顯然不想如同上一次那便與柳居晏比定力,一進入亭子內,他便開口問。
“你果然在為淳王殿下出謀劃策。”柳居晏目光復雜的看著溫亭湛,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定要卷入這一場是是非非不可?”
“這是我與士睿的緣分。”溫亭湛淡聲道。
“須知未嘗不是孽緣。”柳居晏幾乎是沖口而出。
溫亭湛輕嘲一笑:“人海茫茫,兩個人能夠相識,相知,相交于我而言是難能可貴,若要計較得與失,那便無真情可言。我只知道士睿與我乃是歃血結義的兄弟,無論前路如何,我都會與他一道風雨共濟。”
“你竟然與永淳王歃血結義!”柳居晏的聲音驀然變得沉重,語氣里充滿著不可思議。
溫亭湛眸子格外安靜的盯著柳居晏,不言不語。
柳居晏目光變幻了幾次,最后還是閉了閉眼才帶著一點哀求的問道:“你到底要一個怎樣的結果?你若恨柳家,我可以為你報復,直到你滿意為止,你便不能就此收手?”
“我要為我娘討一公道。”溫亭湛淡聲的說著,見柳居晏張口欲言,他接著道,“我現在立志成為一個為民請命,造福百姓的清官。”
“你!”柳居晏目光一滯,他似乎有了一些焦慮,“官場不適合你。”
“不適合我?”溫亭湛唇角一揚,露出了一個深深的酒窩,他漆黑的眼眸華光流動。
可柳居晏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底的諷刺,他卻無力反駁溫亭湛的諷刺,若是說這個孩子都不適合官場,那么這世間只怕再沒有適合官場之人,他如此年幼就能夠看透一切,將在官宦世家中長大的人才都看不透的彎彎繞繞看得一目了然……
“有些話,我不知該如何對你說……”柳居晏眼中有著深深的掙扎。
“柳大人不愿說,便無需贅言,時候到了,我自然會知曉。”溫亭湛面色平靜,他的好奇心隨著他日漸淵博的學識已經漸漸的趨于無。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自信,因為他總有辦法知道所有的真相。
“天色不早了,我們明日要啟程回書院,便不奉陪柳大人,告辭。”
沒有等到柳居晏再看看,溫亭湛行禮之后,轉身離開。
柳居晏上前兩步,卻終究沒有追上去。
這邊柳居晏與溫亭湛談話之時,仲堯凡獨自來尋了夜搖光。
“侯爺有事?”夜搖光和宜寧宜芳兩人正在清點行禮。
“明日你們便要啟程回書院,我這是來奉上酬金。”仲堯凡說著,就從他身側的隨從手中接過一個正方形只有巴掌大小的鑲金邊雕花紅木盒子,遞給夜搖光。
夜搖光想到了之前給仲堯凡看面相,她有些好奇的接過,然后打開來,這么小肯定不是放著銀票,里面是一個淺灰色錦織袋,袋子里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印章,印章的圖案非常的復雜,中間是一個篆體的繁體堯字,夜搖光覺得這個印章很熟悉:“湛哥兒也有一個。”
她記憶極好,當初在東麓當鋪尋找買走搖鈴的人,溫亭湛就將這個印章給了掌柜的看,才得以翻了購買人的詳細資料。
“允禾那一枚,乃是我便于他行事相贈,這一枚與之印紋不一樣,這枚印章可以到我仲家錢莊提取所有庫存銀兩。”仲堯凡非常鄭重的說道,“日后你和允禾缺銀錢,只管去提,你們時常外出游歷也方便。”
仲家的錢莊遍及各大府城。
夜搖光眼睛驀然一亮,轉動著手里的印章:“嘖嘖嘖,這可是好東西,侯爺就不怕我把你的家業給敗光?”
“夜姑娘雖然愛財,但喜歡明搶。”仲堯凡笑道。
“哼,總有一也會暗偷!”夜搖光哼哼道。
仲堯凡聽到腳步聲,見溫亭湛回來,也就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