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恩大師乃是得道高僧,我自然不會疑心大師,可難道我們就要坐以待斃?”陌欽的心突然前所未有的焦慮。遠處高樓樹梢覆蓋了一層厚雪,沉甸甸的壓在陌欽的心頭,寒涼的冷意滲透骨髓。
“為今之計,走一步算一步。”溫亭湛凝眉,恰好一片雪花飄在他長翹的睫毛之上,為他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層化不開的陰影,“云夫人,絕不敢直言許之以利讓含幽對搖搖出手。”
夜搖光的身份擺在那里,除非是生死相關,否則含幽絕對不會為了任何利益冒險挑釁千機真君,也要對付夜搖光,所以溫亭湛才篤定,云夫人必然是知曉含幽只要與夜搖光碰上,就必然會出手。如此,才會在含幽完全不覺得自己是被利用了的情況下對上夜搖光,否則等到含幽脫身,云夫人何以承受含幽的怒火?
“所以,我們只要避開含幽這一回即可?”陌欽瞬間明白了溫亭湛的意思。
云夫人手上能夠有多少籌碼?含幽作為一族之長,請得動一次,難道還請得動第二次?這一次要避開了含幽,下一次云夫人想要對夜搖光動手就沒有那么容易簡單,躲過這一次的被動期,他們自然是騰得出手來對付云夫人。
“既然如此,源恩大師為何讓你們留下?”陌欽愁眉不展。
“天機,誰能真正的算透?”溫亭湛緩步朝著院子外面走去,“天色不早,陌大哥休息吧。”
溫亭湛覺得,他若是帶著夜搖光走,很可能會勢單力薄的遇上含幽,很多事情繞了一個圈會回到原點,到時候恐怕真是必死無疑。若是留在這里,能避則避,云夫人既然不敢直言要含幽來對付夜搖光,那么含幽定然是有目的性而來,很可能是為著五靈潭,至靈之物一旦被尋出,靈氣散開,再多的遮掩總會有人手眼通天知曉。既然是為著五行之水,在含幽沒有出現以前,溫亭湛不讓夜搖光出了這個大門便是。
就算真的避無可避,含幽投宿上門,難道他們還不能拒絕?
溫亭湛走回自己的院子,一跨入月亮門就頓住了,幽冷的寒風在吹,清寒的梅花幽香在飄,卻也掩不住那一股子清洌的桃花之香,反而將之襯托得越發清新,順著淺淡的芬芳抬起頭,葉子已經落光的梧桐樹上,少女一襲明艷的紅衣,如同一只孤單的鳳凰,雙手托著兩腮,晃動著細長的腿,坐在粗壯的枝干上,梧桐樹上擱著一盞燈籠,暈染的火光從她的頭頂打下來,將她照亮的更加明媚。
雪花還在飄飛,卻仿佛被渡在她身上的那一層火光阻隔,怎么也飄落不到她的身上,她依然一襲淡薄的輕紗羅裙,若非發絲與裙擺在風中飄拂,當真不似一個真人。
溫亭湛一個縱身,沖開層層雪花,坐在夜搖光的旁邊:“等我?”
這是他的院子,他們并不在一個院子,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夜搖光在等他無疑。
夜搖光側首看向溫亭湛:“等你,向我坦白。”
她又不傻,只要略微一想就知道溫亭湛今日的異常,肯定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且關乎她的事情。之所以還要順著溫亭湛,仿佛被他騙到,只是他們是一家人,沒有在外人面前拆臺的道理。她永遠不會在任何情況下,任何人面前,讓他為難。
“我以為搖搖會不追問。”溫亭湛莞爾,他早知道瞞不了夜搖光,但很多時候夜搖光明知道他有很多事情不說,卻從來沒有追問。
“以往是你與士睿,那是與我無關,我也插不了手,故而不知比知好,可今日事關乎我,我自然要明白前因后果,就算我插不了手,總要知道你又為我付出了多少。”夜搖光的聲音在寒風之中很輕,她的目光落在溫亭湛的肩頭,伸手為他拂去衣衫上的雪花。
溫亭湛卻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明明穿得這樣的單薄,明明在寒風之中等待了不知道多久,可她的手卻比他要溫暖。
“搖搖,我終究還是不夠了解你。”溫亭湛輕聲一嘆,手指摩挲著她的指尖,低著頭看著她蔥白的手指軟軟的搭在自己的手心,“要從我收到源恩大師與戈姑娘的信說起……”
在風雪聲中聽著他溫潤的聲音,夜搖光的眉頭一點點的凝聚起來,聽完之后,她面無表情:“你為何要隱瞞于我?”
“你欠云非離一個救命之恩。”溫亭湛的聲音壓得極低。
“?”夜搖光眉頭皺的更緊,這和她欠云非離一個救命之恩有什么關聯,“我不會因為救命之恩,就不顧自己的生死。”
“你會為了這個救命之恩,繞過云非離之母一次。”溫亭湛語氣篤定。
夜搖光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反握住溫亭湛的手:“你要做什么?”
“搖搖,毒瘤不可留。”溫亭湛說的很認真,他之所以要隱瞞夜搖光,是因為他已經打算對云非離的母親下死手。
而夜搖光牽著云非離一個救命之恩,云夫人是云非離的親生母親,云非離定然會求夜搖光,夜搖光會為了還當年的恩情,定然會應允,從此恩怨一筆勾銷。可如同云夫人這樣藏在陰暗之處的毒蛇,根本防不勝防,放過她第一次,恐怕要再殺她第二次將會難如登天。可若是夜搖光不答應放過云夫人,便成了恩將仇報之人,他不知道對于修煉者而言會不會有影響,可只是對她的名聲有礙,他都不能容忍。
故而,他打算自己動手,他并不欠云非離,也不欠縹邈仙宗任何情分,所有的惡舉都由他一力承當,她只需要過得平安喜樂便好。
“湛哥兒,你可知殺孽一旦上身,千百個功德都未必能夠一筆勾銷!”夜搖光緊緊的盯著溫亭湛。
“若是你我的安樂一定要一個人手染鮮血,我希望這個人是我。”
他溫柔的聲音,就如他拂去她亂舞的指尖一般輕暖,讓夜搖光的眼眶不由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