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跟著何之初去了他的教授樓,趁著馬琦琦還沒有來,何之初對顧念之神情復雜地說:“念之,你真的很想有爸爸媽媽?”
顧念之:“……”
這話說的,誰不想有爸爸媽媽?!
她坐在何之初套房客廳的沙發上,抱著一只熊貓小抱枕,抽了抽精致的小鼻子,拖長聲音說:“何教授,我又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怎么會不想有自己的爸爸媽媽?”
“……我記得你以前沒有想過要找自己的父母。霍紹恒曾經說你對爸爸媽媽這個詞根本沒有概念。”何之初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傾身向前,深思地看著她,像是在琢磨是什么事情讓她有所轉變。
顧念之聽到這里,眼神飄忽起來。
是什么時候她突然很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應該就是從德國回來之后吧?
和霍紹恒的感情走入死胡同,或者說,她發現自己在霍紹恒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東西,最后大廈崩塌,她找不到曾經的安全感,就自然而然地轉向了天生能給孩子安全感的父母身上。
雖然她對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樣的還是沒有一個具體的印象,但她能從顧祥文送給一歲的念之那個粉鉆冠冕生日禮物里,體會到那份拳拳慈愛之心。
“……呃,人是會變的。”顧念之不想對何之初剖析自己的心路歷程,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何教授,我剛才在想,如果顧嫣然一定要把顧祥文和我的DNA不匹配這個證據拋出來,恐怕我還是得找到跟真正的顧祥文有關的人和事才好。而且,我總覺得還是要親自去查一下當初印度洋上那個飛機失事的島嶼。”
“這可以以后再查。”何之初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先查清顧祥文到底有多少財產,這樣才是你打爭產案的重點。如果只是要查顧祥文的下落,你為什么要打爭產的官司?”
顧念之回過神,忙說:“多謝何教授提點,我明白了,差一點被自己帶偏了。”
她爭產的初衷,是要讓顧嫣然一無所有,這樣才能斬斷顧嫣然四處亂伸,阻擋她查真相的手。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就目前來說,讓顧嫣然一無所有,凈身出戶,才是當務之急。
等把顧嫣然打回原形,她就有更多的線索,資源和能力來追查顧祥文,還有那個很少聽顧嫣然提起的母親的下落。
陰世雄把自己真的洗了三四遍,才去特別行動司會議大樓見霍紹恒。
他總覺得還沒洗干凈,鼻子里還是那股揮之不去的豬圈的氣味,雖然趙良澤已經拍著胸膛保證啥都聞不出來了,但他還是不信。
最后硬是往身上撒了點男士香水,才推開會議室的門。
空曠的會議室里,留存著人走茶涼的冷清。
剛才的大佬們已經離開了,大屏幕上還在反復播放著庭審畫面,霍紹恒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里,手里拿著遙控器,幾乎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重放。
開始的時候,他看顧念之的時候比較多,后來,法庭上每個人的神態動作都逃不過他的重復播放。
到最后,顧嫣然走過何之初身邊的一舉一動,成了他長久播放的畫面。
陰世雄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大屏幕上,顧嫣然不斷前進、停頓、后退、前進、停頓、后退,而何之初巋然不動,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
他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漠然地看著前方,視線只集中在顧念之身上。
陰世雄訕訕地走過來,先對霍紹恒立正敬禮:“報告首長,中校陰世雄歸來報道!”
霍紹恒頭也不會,只抬起手招了招,“坐。”
陰世雄忙在霍紹恒斜后方的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殷勤地說:“霍少,您在看什么呢?小澤說大佬們在開會,有重要指示……”
霍紹恒還是沒有回頭,一只手拿著遙控器不斷地摁著前進、暫停、后退、播放,目光緊緊盯著大屏幕,毫不在意地說:“念之跟顧嫣然爭產案的庭審直播錄像,軍部的常委們剛剛才走,你來晚了。”
陰世雄有些心虛地低頭嗅了嗅自己,“……剛才洗了個澡,耽擱時間了。”
霍紹恒聞到陰世雄那邊傳來的淡淡的香氣,扯了扯唇角,手里拿著遙控器指指大屏幕,“看出什么了嗎?”
陰世雄忙點頭,“您重放好多遍了,瞎子都看出來了。”
“嗯,看出什么了?”
“……顧嫣然好像跟何之初有話要說,但何之初不搭理她,她硬是把那口氣咽下了。您看她的喉嚨,吞咽的動作那么明顯,還有,她的手,一直在發抖,后來還握緊了拳頭。”陰世雄察言觀色方面是把好手,甚至連霍紹恒沒有注意的地方都觀察到了,比如顧嫣然喉頭輕微的吞咽動作。
這個動作非常輕微,并不是陰世雄所說的“那么明顯”。
霍紹恒身邊的生活秘書都是有自己不可替代的本事的,他贊許地點了點頭,“有道理,不枉我把你從豬圈那里叫回來。”
一說“豬圈”,陰世雄立即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全身筆直呈站軍姿狀態,說:“報告首長,中校陰世雄下炊事班歸來!報告隨后就寫!報告完畢!”
上一次霍紹恒讓他“代表干部下基層”,將他扔到炊事班去喂豬,真是把陰世雄折磨得夠嗆。
霍紹恒“嗯”了一聲,淡定地說:“不要有情緒,這是為你好。”
“報告首長,沒有情緒!”陰世雄趕緊表決心,這個時候不是賭氣的時候,而且他哪有氣啊?
一想到那幾頭肥豬,和它們的豬圈,他就什么氣都沒了……
霍紹恒胳膊肘撐著會議桌,一只手握拳,手背抵在下頜上,看著庭審錄像,緩緩地說:“……這個案子,關系到顧祥文的去留,對我們很重要。”
陰世雄這才明白過來,他拖了椅子到霍紹恒身邊,探頭看著他手邊的幾份材料,納悶地小聲說:“……不是發現這個‘顧祥文’有問題嗎?”
他們特別行動司的情報分析處也不是吃素的,從顧嫣然的行事風格,可以分析到她的“大小姐”身份可能有詐,從而對和她DNA一致的“顧祥文”身份也產生懷疑。
“就現在來說,這個‘顧祥文’有沒有問題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財產到底有多少,以及如何分的問題。”霍紹恒的聲音淡了下來,他看著大屏幕上繼續重復播放的庭審直播錄像默不作聲,手指輕叩桌面,臉上的神情沒有多少變化,“但我們不能放棄對顧祥文下落的查找。軍部常委們指示,要盡一切努力,查找真實顧祥文的下落,這個冒牌貨暫時不用揭穿,就放在這里當個幌子吸引別國注意力也好。”
陰世雄想了想,明白過來,悄聲說:“……那我們有線索嗎?”
霍紹恒沒有再說話,將手里的遙控器放到會議桌上。
陰世雄撓了撓頭,沒話找話,“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給琦琦打了個電話,她很高興,說要跟念之去何教授那里蹭飯吃。”
他一邊說,一邊留神打量霍紹恒的臉色。
霍紹恒這時才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在喂豬的時候還不忘給琦琦打電話?是不是想再喂幾天豬?”
“霍少您可冤枉我了!我這不是為了您著想嗎?!”陰世雄忙站了起來,“念之小姑奶奶這一次可氣大發了,霍少您還沒有哄好她呢?”
霍紹恒想起顧念之的態度,眼底閃過一抹深思,說:“嗯,暫時先別管她了,她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最近工作忙,沒時間。”
“……啊?!這可不像您啊?您這就放棄了?!”陰世雄激動起來,“您可不能這樣!念之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霍紹恒抬眸看了他一眼,用了肯定的語氣:“你很關心念之。”
“沒有您關心!”陰世雄大力揮手。
“要不你去哄?”霍紹恒轉眸看向大屏幕。
“沒您哄得好!”陰世雄只差給霍紹恒打躬作揖了,“霍少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看著您和念之都好好的!您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霍紹恒終于忍不住,被陰世雄的話逗得扯了扯嘴角,抬腿踹了他一下,“誰是你手心手背的肉,給我規矩點兒!”
“是,首長!”陰世雄在偷偷抹了一把汗,暗暗在心底對顧念之說,念之,大雄哥只能幫你到這里了……你再作,小心霍少真的撂挑子不要你了!
畢竟霍紹恒是什么人?
這么多年,他們也只看見他哄過一個人,就是顧念之……
可惜啊,小姑娘身在福中不知福。
陰世雄正在感嘆,只聽霍紹恒又板起臉說:“該做的都做了,欲速則不達,是時候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陰世雄聽得一哆嗦,這話夠狠!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勸一勸霍紹恒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見識,就見霍紹恒抽出一支煙點燃了,夾在手指間,手里把玩著顧念之送給他的Zippo打火機,鎮定自若地又說:“……我養大的小姑娘,總不能只禍害我一個人,也得放她出去禍害禍害別人……”
他吐出一口煙,神情隱藏在煙霧繚繞中,就連最會察言觀色的陰世雄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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