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恒心里雖然激動，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應該是吧。”他淡聲說道，“機械手臂能夠找到位置固定嗎？”
總裝專家們的設想，是用這個機械手臂抓握小型潛艇，然后用機械的力量將潛艇撈上來。
聽上去似乎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只要馬力足夠就可以。
但是真正實施起來，就知道這不僅是力氣活兒，也是技術活兒。
首先，要操縱機械手臂上帶著的攝像頭進行全方位拍攝，得到更多的數據參數。不然抓握的地方不對，會對潛艇造成極大損害。
其次，機械手臂要對潛艇周圍的海底進行金屬探測，謹防這里有陷阱炸藥。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最后，機械手臂要從哪幾個方位抓握最牢靠最省力，還要保證鋼刺能夠扎進潛艇里面進行內部取樣，就是一門綜合學問，涉及材料工程學、流體動力學以及海洋地質學等各方面內容。
總裝專家們一邊操控著機械手臂對那艘小型迷你潛艇進行拍攝，一邊分析說：“看樣子，這潛艇確實在這里待了不少年頭了，你們看潛艇上的這些貝類動物，還有海藻，黑黢黢的，就跟一大塊風干的巖石一樣。嘖嘖，好端端的鈦合金材料被糟蹋成這個樣子……”
潛艇的主要材料是鈦合金，鈦合金質量越好，潛艇的性能越高。
有時候，技術已經不是門檻，但材料永遠是。
大國不封鎖技術，只封鎖材料，就能讓小國干瞪眼。
霍紹恒沉著臉不再言語。
四個小時過去，機械手臂上帶著的攝像頭總算將這小型迷你潛艇的上下左右拍攝完全。
然后去探測潛艇周圍的海底有沒有地雷等爆炸物。
這個時候，別的總裝專家跟霍紹恒、趙良澤一起回放剛才拍到的畫面。
這些近距離的高清圖片就是趙良澤都沒有拍到過。
因為他沒有機械手臂這種大型設備，可以潛入深海近距離拍攝。
他只有海上無人機蛟龍，只能下沉到五千米就不能繼續下沉了。
而這個潛艇沉沒的地方正好是一個海溝，離海面至少有八千米，幾乎是世界上有數的幾個深海溝之一。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六十吋大屏幕上顯示的高清圖片，默默地跟自己拍攝的圖片進行對比。
總裝的專家到底是專業人員，他們看一眼高清圖片，就能大致分析這小型迷你潛艇的材料和結構。
面對眼前這艘小型迷你潛艇的高清圖片和初步技術分析，專家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這這，這個潛艇不是鈦合金材料！難道是……水泥潛艇？！”
“我的老天！有生之年啊！我還以為我這輩子看不到水泥潛艇出海服役了！”
幾個總裝專家幾乎撲到大屏幕前，顫抖地用手大屏幕上的潛艇高清圖片，好像這樣就能摸到真實的潛艇外殼一樣。
“水泥潛艇？”霍紹恒和趙良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疑惑，“水泥潛艇不是還處于實驗室里面的模型階段嗎？”
“是模型階段，但是各種好處都是有目共睹啊！”一個總裝的裝備專家激動地比劃起來，“我們都知道，潛艇再厲害，但只要被發現，就只能成為對方攻擊的靶子。”
“因此如何隱蔽自己一直是潛艇研發最重要的內容，沒有之一。”
“在尋找各種隱蔽材料的時候，二戰時期德國人的水泥防磁裝甲進入大家的視野，這簡直是天才發明，也讓各國武器專家們得到啟發。”
“如果用添加特殊化學成分的特種水泥制造潛艇外殼，覆蓋在潛艇外層的消音瓦上，就能讓潛艇外層涂裝具有雙重隔音消磁的反潛效果。”
“因為水泥外殼既能吸收敵對方探測聲吶的聲波，又能屏蔽自身產生的聲波，而且不會造成傳統鈦合金潛艇在海底潛行時導致的海底磁場異常。”
“現有的潛艇都是特殊的鈦合金材料制成。這種材料有好的一面，比如輕便結實耐造，但也有很多先天的缺陷，各國都無法克服。比如無法屏蔽聲波，無法消除自身行動的時候產生的磁場變異。”
“直到前些年俄國的紅寶石中央武器設計局提出了‘水泥潛艇’的構想，一下子讓這些難題迎刃而解！”
“因為有了水泥做外殼的潛艇，首先它可以輕松突破普通潛艇一千八百英尺的下潛極限深度，依靠自己的重力就下沉到最深的海底。”
“其次它的涂裝能讓一切靠聲音和磁場進行的探測反潛系統失效。”
“最后，它就是一個水泥堡壘啊！簡直是堅不可摧的盾！如果建造合理，就連核武器都炸不開它！”
總裝專家如同盜墓者看見稀世珍寶一樣兩眼放光，長篇大論地論述起“水泥潛艇”的好處。
霍紹恒對“水泥潛艇”略有耳聞。
他數年前就派自己人潛伏到俄國克格勃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水泥潛艇”這種新型潛艇。
但據他所知，俄國的“水泥潛艇”還處于圖紙和模型中，并沒有研發出真正可以用于實戰的潛艇，而且體積都很小，比眼前這艘小型迷你潛艇還要小得多。
他們之前將這艘潛艇認定為“小型迷你”，是相對于傳統鈦合金材料潛艇而言。
如果它真的是“水泥潛艇”，那么它的體積已經是妥妥的“巨無霸”。
“真的是水泥潛艇？！那可真夠厲害的。”趙良澤喃喃自語，“可是這么重，怎么從海底升上來？”
“你看它的側翼，對，就是這個地方。”總裝的專家用激光筆圈定了大屏幕上的一個范疇，“行動的時候這里會有滑翼伸出來，既能減少阻力，又能加快速度。如果用核動力做動力系統，乖乖不得了，那在海底就是無限續航！”
“事實上，水泥潛艇的動力系統和操作系統相比傳統潛艇有天生的優越度，因為水泥潛艇的動力系統，不需要考慮重量，可以盡可能添加。”
總裝專家們七嘴八舌的介紹，終于讓霍紹恒和趙良澤明白過來。
眼前這一艘名叫“CereusI”的水泥潛艇，至少領先這個世界的潛艇技術二十年！
“首長，不說潛艇里面的東西，哪怕這潛艇只剩下一個外殼，也值得我們跑這一趟！”
“對啊對啊！真沒想到，這里有這種好東西！”
“難怪這一次行動這么機密！值！物超所值！”
華夏帝國軍部總裝的這些人都是識貨之人，之前他們努力工作，只是為了完成上級交付的一個任務。
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是發自內心的要把這艘潛艇打撈回去！
很多人恨不得立下軍令狀，打撈不上來的話，他們一輩子就住這兒不走了！
因為他們同時也是海上武器研究專家，潛艇專家就有好幾個。
他們涌到霍紹恒面前，一個個跟他握手，誠懇地說：“首長，如果這艘潛艇打撈不上來，我們申請就住這兒了。”
“我們聽說您在這里設了基地，真是太厲害了！您的戰略眼光無人能及！——請問我們能用你們的基地嗎？我們保證出租金！”
幾個四五十歲的專家眼巴巴地看著霍紹恒，希望他能答應他們的要求。
霍紹恒啼笑皆非，但是面上還是一派沉穩淡定，說：“大家不用著急，這潛艇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打撈回去。回去之后會給你們研究。”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潛艇的主人允許的話。”
“潛艇的主人？這潛艇是有主的？誰啊？”一個專家好奇的問。
“Cereus。”霍紹恒悠悠說道，心里突然柔軟下來。
這個名字從他舌尖冒出來，和他的唇齒相撞，讓他想起顧念之軟軟的唇瓣。
閉了閉眼，迅速將這股不合時宜的旖旎從腦海里驅趕出去，霍紹恒整了整臉色，“只要她答應。”
“Cereus？真的有這個人？”總裝專家們更驚訝了。
他們還以為只是潛艇的名字。
顧念之的英文名字只有很親近的朋友同事知道，一般人，比如這些軍部總裝的專家們，當然無從知曉。
霍紹恒點了點頭，笑吟吟地說：“既然上面寫了這個名字，那肯定是有這個人。只要找到她，得到她的許可，你們就可以研究這艘潛艇。”
專家們互相看了一眼，很明智地閉了嘴，沒有繼續跟霍紹恒爭論“Cereus”這個名字的歸屬。
反正是他發現的，他怎么說都對。
他們要是跟他過不去，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跟這艘讓他們夢寐以求的潛艇共事了。
大家安靜下來，繼續操縱機械手臂進行工作。
很快八個小時過去了，該第二組專家上場。
宋錦寧還沒醒來，霍紹恒就讓趙良澤在這里擔大梁，自己找個地方去睡覺。
不知道是因為這里磁場確實有問題，還是因為他這陣子太投入，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總之霍紹恒剛閉上眼睛不久，就看見一個身穿卡其布風衣的高瘦男子站在他面前。
那人看著他笑了笑，笑容里帶著深深的遺憾，然后對他鞠了一躬，就冉冉消失了。
霍紹恒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腦海里閃現著那人帶著遺憾的笑臉。——那不就是夜玄那張照片上顧祥文的樣子嗎？！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390章《夢寐以求》。
今天兩更，提醒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