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麟推開房門。
黯淡的燈光下,顧漪瀾背身而坐,仰頭看著天外。
“小叔。”顧鳳麟很自然地行禮入坐。
這是世家子弟的教養,早就自然而然地浸入到骨子里,行動舉止,不因好惡而改變。
“阿麟來了。”顧漪瀾回身,拿起小火爐上“咕嘟咕嘟”冒熱汽的小水壺,不太熟練地洗茶,泡茶,倒茶。
他沒做慣這些事,有兩次險些燙到了手,頗有些狼狽。
“我來。”顧鳳麟接過茶壺,很漂亮地做了個鳳點頭。
茶水穩穩注入杯中,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涓滴未漏,恰到好處。
顧漪瀾含笑看著:“到底是在人間行走過的,這些事做來得心應手。”
顧鳳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兩任神官,都是極美麗的長相,極出眾的風姿。
然而一任在富貴錦繡中長大,眾星捧月,十指不沾陽春水,就連踩到地上,也要先看是否會染了塵土。
一任卻是顛沛流離,見過人間最丑惡,吃過人間最艱苦,踩在地上只管是否能活命,哪里顧得是否有塵土。
所以一個就連泡茶倒茶也不會,一個卻是在塵土里也能開出花來。
一巡茶過后,顧漪瀾道:“阿麟過來是為了什么?”
顧鳳麟道:“剛才我手下的人查到了一點東西。顧佰祥本是打算下午再送供給過去的,因為那個時候我不在。”
他不在,就意味著干活兒要輕松許多。
時至今日,“烏鴉”之名在顧氏一部分眼里仍然不是什么好名聲。
有些不想卷入顧老太爺、二房、神官宮之爭的族人,都會盡量選擇避開他。
然而顧佰祥卻在早上去了,通常情況下,這個點兒他都會留在神官宮——神官不上朝。
“顧佰祥被告知,下午另有差事,雨季將至,需要檢修家廟。
他是個勤勉的人,為了多得一點供給,每天很早就起床當差。
他原本該在卯正抵達神官宮,在辰時卸完物資辦完手續并離開。
但他的車輪突然壞了,他不得不耽擱到辰初二刻才離開神官宮,剛好遇到了慕櫻。”
“他的車輪是被人為破壞的,他頭上的血塊也是有人刻意擊打出來的。
能在神官宮出入如無人之境的,當前整個顧氏中人屈指可數。
而剛好能干涉到下頭的人差事運轉,又能自由出入神官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我聽說,小叔剛好答應老太爺回去幫忙,其中有一塊,便是族中雜務,比如說檢修家廟一事。”
顧鳳麟端起茶杯,向顧漪瀾致敬:“小叔怎么解釋這事?”
顧漪瀾微微一笑:“阿麟就是阿麟,有些事真是瞞不過你。可我并沒有打算瞞著你,你應該向我道謝。”
顧鳳麟道:“是你殺了顧佰祥。”
顧漪瀾驚奇地睜大眼睛:“咦,難道不是阿麟親自動的手嗎?與我何干?”
他笑了笑:“阿麟是怕慕云晗說你殘忍暴虐,所以想把這個罪過推到我身上?也行的,我能替你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