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夫看著慕櫻,突然間流下淚來。
慕櫻嚇了一跳,手忙腳亂要給他擦淚,臨了又收了手,只遞過一塊帕子,小聲道:“你別這樣,真的。”
周以夫看到她的動作,由來一陣悲憤委屈。
他那么那么喜歡她,不顧生死跑那么遠來尋她,被她氣得哭了,她卻不肯給他擦淚。
或者說,她不肯給他擦淚,是因為已經想到要避嫌,要讓他死心。
他悲傷地瞪著慕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咬牙切齒,卻始終生不出恨意。
慕櫻為難極了,撓撓后腦,同樣紅了眼圈:“不然你要我怎么辦呢?”
周以夫說:“和我在一起,嫁給我。”
“不能,你理智一點,冷靜一些。”
慕櫻的態度很堅決,她艱難地笑了笑,冷酷地道:“你就當我其實沒那么喜歡你吧,不然這么多年,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她是認真的,周以夫看明白這個,萬念俱灰。
他終于沒能忍住,蹲下去將頭埋在膝蓋上,在異國他鄉陌生的街頭嚎啕大哭。
他還很年輕,生機蓬勃如一株青松。
雖然長年累月讀書,卻不像其他讀書人那樣壞了眼睛,駝了腰背。
即便是這樣一個狼狽的姿勢,線條卻也十分溫柔漂亮。
慕櫻垂著眼,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眼里滿是溫柔和憐惜,卻也更加堅定。
他雖圓滑世故,其實重情重義。
即便拋棄父母家人,忘卻夢想,放棄前途,這三者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斷然不會說出反悔的話,說出不要她的話。
即便將來他為此痛苦萬分,他也斷然不會表現出來,他只會一如既往陪伴在她身側,直至郁郁而終。
那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會是他想要的。
所以不如讓她來,主動替他做這決定,斷了這念想。
往后年月,偶爾想起來,總是美好的。
慕櫻勾起唇角微微笑了:“唉,我說,你這樣哭鬧,會惹來麻煩的呢,萬一被官府發現怎么辦?”
換了其他人,大概這種激動時候會不顧一切地甩一句:“去他的,愛怎么著都行。”
但周以夫不會,他從來冷靜理智圓滑世故,知道什么情況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幾乎是立刻停止哭泣,使勁擦了兩下眼睛,站起身來警惕地四處張望著,悶聲道:“走!”
慕櫻雖然很知道他的性情,見狀也忍不住笑了。
她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往前走,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周以夫變得很沉默,還有些渾渾噩噩。
一個小偷撞上來偷了他的荷包,他也不知道。
慕櫻眼疾手快抓住小偷,搶回荷包,掂一掂,嘆息一聲:“我去要些水給你擦把臉。”
不然這樣子回去,只怕又要引起太多不便和尷尬。
周以夫沒拒絕,呆呆地坐在街邊任由她打理。
收拾完畢,二人又一前一后地往客棧里走。
鐘南抱著手臂在門口眺望,看到他們也不說話,轉過身先走了進去。
周以夫原本已經平息的憤懣,這一刻陡然躥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