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嘉很喜歡這名,紀綺綺也挺喜歡的。
那字寫得肆意風流,她難免問起是誰的字。
蒙嘉抬眼看向天邊,沉默許久,露出懷念而溫柔的笑容:“故人。”
紀綺綺自來是極聰明極有分寸的,問到這種程度,蒙嘉也不肯說出那是誰,就證明不是她該知道的。
她開開心心抱起孩子,不再詢問此事:“繁榮昌盛,好名兒。”
紀老太爺大壽,她帶著孩子回家祝壽,得到紀家人的傾力招待。
一群人說笑著正熱鬧,紀六回去了。
紀六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夫婿也還不錯,但是在她臉上看不到任何笑容,永遠只有刻薄尖酸和怨怒。
“你還不知道吧,君上并不喜歡你,他心里想的是另一個人,昔年的神官夫人慕云晗,你聽說過嗎?
我才聽人說,你長得和她略有些相似,或許君上就是看中你這一點。
此外,君上的確是很睿智,娶我的話,得到的只是紀氏的支持,但也會被掣肘。
娶你就不同了,不但可以得到紀氏的支持,還可以得到新州望族的支持。
且你與紀氏有隙,斷不可能拖他后腿,只會與他一心。所以才說你最合適。
還有,馬上就要攻打朢京了,那里囤積了偽趙最后的力量,都是硬骨頭,難啃得很。
君上的祖墳都在那里,他并不想打硬仗,有人聯系了他,希望他能納其中一家的女兒為側室,這仗就不用打了。”
紀六難得在笑,用心卻十分惡毒。
紀綺綺平靜地聽完,說道:“人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嗎?因為我和君上的婚事,君上得到了他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大家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免了許多麻煩血腥,這多好。”
紀六不敢相信:“你有沒有志氣?”
紀綺綺微笑:“志氣是什么?可以當飯吃嗎?當我什么都不是的時候,你們隨意踐踏我的志氣。
當我成為楚王妃,我的喜好就是我的志氣。我很滿意,感謝君上選了我。”
紀六面目扭曲:“恭喜你,很快就要做大婦了,很快就會有人叫你姐姐,朝夕伺奉,與你共享夫君。”
紀綺綺又道:“倘若因為這場婚事,能讓許多人不必流血,不必死去,能讓婦人不失去她們的丈夫,孩童不失去他們的父親,何樂而不為?”
紀六咆哮:“紀綺綺,你沒有心!”
紀綺綺輕飄飄瞥她一眼,淡定說道:“六姐姐身體不舒服,你們送她回家去吧。”
紀六被強行送走,紀家人只是抽空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而是繼續說笑。
紀綺綺帶著孩子一直坐到傍晚,蒙嘉派人來接,她才歸家。
蒙嘉并未向她提及朢京大族想要聯姻的事,只道:“咱們可以再生一個兒子了。”
紀綺綺答應了,多幾個孩子總是好的,熱鬧,她也有自信能護住他們。
她再次懷孕之后,主動向蒙嘉提出可以應允朢京方面的要求,理由和她對紀六說的一樣。
“能盡量少流血,就盡量少流血吧。”
蒙嘉有些驚愕,隨即黯然。
紀綺綺微笑著拉起他的手:“我不是不敬愛君上,但您是君上,您的職責是讓百姓安居樂業,盡量不死人,而不是讓人死去。”
自來殺伐果斷的蒙嘉,這一次竟然猶豫了。
他暫停了對朢京的攻打,而是留了更多時間陪伴她。
直到次子出生,朢京之事不能再拖,他才重啟攻伐。
沒有意外的,他納了朢京大族送來的女兒做側室。
紀綺綺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將兩個孩子教養得極好。
她尋樂子的時候,也讓人把側室請過來一起享受。
側室溫順文靜,事事以她為先,沒有什么小動作,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被蒙嘉警告過了。
紀綺綺懷第三胎的時候,蒙嘉滅偽趙,登基為帝,她做了皇后。
之后因為南方不穩,蒙嘉又先后納了兩名妃子。
宮中的妃子不多,也就那么三四個,除了紀綺綺之外,蒙嘉每人發了一個孩子,有男有女,各憑運氣。
新楚滿目蒼夷,百廢待興,他日理萬機,恨不得將時間和精力盡數花在國事上,因此很少去后宮。
女人們無聊,就經常聚在紀綺綺宮里,一起聽戲玩耍,看孩子們讀書。
不是沒有矛盾,也不是沒有各自的小心思,但她們都不是蒙嘉和紀綺綺的對手。
這對夫婦各司其職,把國家和皇宮管理的很是妥當。
隨著年歲增長,蒙嘉待紀綺綺越來越敬重,心煩之時也只愿意躲到她宮里。
在下雪無人的夜里,他們會換了普通人的衣服,一起溜出京城去走走散心。
在月明星稀的夜里,他們也會背著下人,悄悄泛舟湖上。
兩個人都是輕松自在,他是皇帝,她是皇后,各自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誰也不為難誰。
紀綺綺覺得自己這一生很圓滿,孩子爭氣孝順聽話,很受丈夫寵愛歡喜,也得百姓擁戴。
家中妾室和順,沒什么奸惡之人,就算偶有壞心眼也在可控范圍內。
她高高興興活到閉眼時,蒙嘉猶自老當益壯,他拉著她的手,不舍她離去。
她也怪舍不得他的,畢竟作了一輩子的伴,都沒紅過臉吵過架。
但是她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住了,于是和他告別:“陛下啊,臣妾先過去等著您,您別著急,慢慢來。
還有,謝謝您照顧了臣妾一輩子,給了臣妾這么好的生活,跟您在一起,臣妾很開心。”
蒙嘉哭得像個孩子:“也謝謝你照顧了朕半輩子,朕和皇后在一起,也很開心自在,你走慢一點,等著朕。”
紀綺綺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他:“陛下當年為何會選臣妾?”
蒙嘉看著她笑:“因為看你可愛又靈動,讓朕想起自己年輕之時,調皮搗蛋的樣子。
還有,朕跟著顧陰險學了一點點相面之術,覺著你福澤深厚,心地善良,大氣能干,很配朕。”
什么相面之術,紀綺綺是不信了,不過他說的是她像他年輕時,而不是像那位傳說中的神官夫人,她很高興。
“幸不辱使命。”她笑著抓緊他的手,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