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越發莫名其妙。
她覺得事情好像朝著不可掌控的方向發展了……
來到松壽院,顧明玉去找牙婆還沒回來,老太太正吃著杏仁茶。
抬眸時瞧見蕭渝進來,她立即放下茶盞,老眼中難掩激動,“一年未見,阿渝又清減了些……都在金陵城,你不在自家住,非得去燕子磯那種市井地方住。如今娘是活一年少一年,你怎么狠得下心呀?”
蕭渝笑容淡淡,給她請過安,又牽住蘇酒,“娘,聽說,你要賣了這小丫頭?”
“不錯。”
蕭渝溫聲,“可是,她是我女兒。”
“什么?!”
老太太大驚。
就連蘇酒,也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蕭渝眉目溫和,“九年前,娘不許我娶敏敏,但其實我與敏敏已經珠胎暗結,有了孩子。當年那場大火燒毀半座燕子磯,我以為酒兒隨敏敏葬身火海,因此多年不曾過問。幸得老天庇佑,我失而復得,終于找回了女兒。怎么,祖母是要賣了自己的親孫女?!”
他周身凜冽,帶著風塵仆仆的滄桑氣息。
雖是溫聲細語,可語調卻極為強硬,仿佛他說的就是事實。
廳堂里沉靜下來。
老太太端起杏仁茶,欲要吃上兩口,卻手抖得厲害。
她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很聽話孝順,唯有這個老幺,最是離經叛道。
不肯科考出仕,非要去做什么生意。
九年前,她不同意他迎娶那個貧寒女子,他就搬出去整整九年……
甚至,三十而立的人了,連媳婦都不肯娶。
她簡直無法想象,若她今日拒絕他認女兒,是不是她將來的葬禮,他都不會回來參加?!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蘇酒是從哪兒蹦出來的,誰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老三的親生女兒?!
帶著細紋的指尖顫抖著,她把茶盞放回桌上,眼神銳利地盯向蘇酒。
審視良久,終究是出于母子感情考量,她認真道:“我可以允許你認女兒,只是從今往后,你必須從燕子磯搬回府里。”
蕭渝微笑應下。
蘇酒卻如墜云里霧里。
她只是希望三老爺能保下她,不叫她被牙婆賣掉,怎么如今,她卻成了三老爺的女兒?
娘親明明告訴她,她爹爹遠在長安。
她正茫然不知所措,蕭渝吩咐侍女取來兩盞茶。
他在老太太左手邊的圈椅上坐了,“小酒,敬茶吧。敬過茶,你就是我蕭家的女兒。等我找個道士問過良辰吉日,就宴請四方賓客,當眾正式認親,讓你上蕭家族譜。”
他說完,屋中落針可聞。
蘇酒是懵懂,老太太卻是不可置信。
她原以為老三不過是臨時起興,卻沒想到,老三竟然是來真的!
甚至,還要這女孩兒上蕭家族譜!
可蘇酒到底是從哪里蹦出來的呀,怎么就成了老三的女兒?!
然而她已經答應下來,此時反悔也來不及了。
蘇酒遲疑片刻,輕聲道:“三老爺,我——”
“叫什么三老爺,該改口叫爹了。”蕭源打斷她的話,“如今,你可是府里的五小姐。還是說,小酒看不起我這個破落商戶?須知,你今兒若不認我做爹,老太太可是要賣了你的。”
他是笑吟吟說的。
但蘇酒并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這位三老爺骨子里,分明與小哥哥一樣執著倔強。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只得從侍女呈來的漆盤里捧起一盞茶。
另有侍女在蕭渝和老太太跟前鋪了蒲團,她跪上去,一一敬過茶,非常艱澀地喊了“爹”和“祖母”。
敬完茶,蕭渝道:“孩兒搬回府,仍住前院好了。至于小酒,就讓她住降鶴汀。母親以為如何?”
老太太臉色難看。
降鶴汀是府里最好的院落,從前李氏欲要問她討了去給她女兒蕭鳳嫻住,她都沒答應。
如今……
她皺眉瞟了眼蘇酒,到底看在蕭渝的面子上,捏著鼻子答應了下來。
蕭渝正要帶蘇酒離開,顧明玉領著牙婆,興沖沖地奔進來。
她沒注意到蕭渝,滿臉歡喜地對老太太福了福身,“祖母,您瞧,我把牙婆領來了!趁五表哥還沒回,咱們趕快把蘇酒賣了吧!那等賤婢,留著也是禍害!”
“你要賣了誰?”
蕭渝表情陰沉。
“還能是誰,當然是蘇酒啦!”顧明玉語調歡快,后知后覺地注意到蕭渝,不覺詫異,“你又是誰?”
蕭渝這些年常在外面行走經商,她沒見過,也是情理之中。
蕭渝似笑非笑,“我是她爹。”
“我當是誰,原來是這賤婢的爹。”顧明玉倨傲地抬起下頜,“你女兒不知廉恥,定是你管教無方!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既然把她生出來了,就要好好教養,你知不知道?!”
四章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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