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光線昏惑。
趙舞陽笑容瘋狂,“我分明是要報仇,怎么會害他呢?蘇酒,我等得太久了,這個報仇的機會,我等得太久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把慕容鳴碎尸萬段,迫不及待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要他為大哥哥的死付出代價,我要他今天就死!”
蘇酒:“但你們根本就沒有做好報仇的準備!”
趙舞陽冷眼睨向她,“蕭廷琛會幫我們,你也會幫我們。”
“我們才不會幫你!”
趙舞陽步履未停,“蘇酒,運籌帷幄,你比較在行。但算計人心,我比較在行。你和蕭廷琛不會看著我們白白送死,我知道的。”
蘇酒目送她消失在拐角處,簡直崩潰!
頓了頓,她被迫去追她。
兩名少女來到山莊后門,不出意料,外面已經打了起來。
蕭廷琛和謝容景在半空中酣戰,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蘇酒皺眉,“趙舞陽,趁慕容鳴還沒來,趕緊讓謝容景離開。你也看見了,蕭廷琛根本不會幫你們。他幫你們,他就會被皇后和吳嵩懲罰,他沒辦法幫你們……”
趙舞陽撐著胭脂紅的紙傘,小臉上毫無波瀾。
半空中,謝容景的畫戟攜著雷霆萬鈞之勢架上蕭廷琛的長刀,他怒罵:“滾開!”
蕭廷琛邪肆地舔了舔唇瓣,盯著對方的雙眼,始終沒有閃避的意思。
謝容景怒火中燒,“你要做趙皇后和吳嵩的走狗,我管不著!但慕容鳴是什么玩意兒,也配你為他看門護院?!蕭廷琛,枉你是讀書人,枉金陵書院的同窗那么敬重你,你攔著我報仇,干的就不是人事!”
蕭廷琛:“正因為要干人事,才在這里攔著你。”
低沉玩味的嗓音,仿佛戲謔,令謝容景更加惱怒。
他干脆落到地面,憤怒地揭掉面巾。
三叉畫戟直指山莊,“坐在里面吃喝玩樂的,是我的仇人!他殺害我兄長,殺害大齊兩百名將士,我恨不能把他碎尸萬段!蕭廷琛,你攔著我殺他,是何心態?!哪怕看在同窗之誼上,哪怕看在鄰里之誼上,你就不能當做沒看見我嗎?!”
聲聲控訴,字字泣血。
蘇酒遠遠看著。
丹鳳眼的少年立在濛濛細雨之中。
雨水打濕了他的面頰,也或許其中夾雜著眼淚。
她心頭沉重。
恰此時,背后響起腳步聲。
蘇酒回眸,慕容鳴被幾十名侍衛保護著,從雨幕里走來。
他生得虎背熊腰,老臉上橫肉縱生,隨著腳步顫巍巍地抖動。
為他撐傘的是兩名高挑嬌弱的美人,行走之間媚態橫生。
慕容鳴走到山莊外,摟著兩名美人,笑呵呵地望向謝容景,“早知他弟弟會找上門,沒料到竟然光天化日就來了,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想來四海閣的那杯毒酒,也是你利用太子妃暗害老夫吧?”
謝容景面無表情,“沒能毒死你,是我運氣不好。但是今日,你必須死!我要用你的腦袋,去祭奠我兄長!”
“呵呵。”慕容鳴毫不在意,“權勢之間的傾軋,總是要死人的。弱肉強食,官場就是如此。你哥哥斗不過我,死在我的陰謀詭計里,是他無能,你又怎么能怪我呢?”
謝容景恨得磨牙,“你強詞奪理!”
慕容鳴把美人抱到懷里,蒼老的手不停在她身上揩油,逗得美人連連嬌笑。
他油腔滑調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只知道什么一腔熱血、什么保家衛國,殊不知那些都是假的。人活一世,圖什么?還不是圖自個兒過得快活?我害謝榮致算什么,害兩百名將士算什么,老子這輩子的軍功全是從別人頭上搶的,是那些人蠢,拿命去跟敵人廝殺,卻不知他們死在了戰場上,軍功全被我認領了。他們倒是一腔熱血、倒是保家衛國,可世人誰知道他們的名字?后世誰會記得他們?不過隨地一埋,連墓碑都沒有!”
春雨瀟瀟。
漫山遍野都是簌簌雨聲。
在慕容鳴說完這番話后,很久很久,不曾有人出聲。
趙舞陽不動聲色地把小紅傘朝蘇酒那邊傾斜,“蘇酒,你還想保全慕容鳴的性命嗎?像你這樣的仁義之士,應該會比我更痛恨這種行徑吧?”
蘇酒面無表情。
垂在袖管里的雙手,早已青筋暴起。
她嗓音清冷:“他禽獸不如。”
趙舞陽低笑,“確實禽獸不如,但他享了半生榮華富貴,就算今日死在這里,也仍舊夠本,了無遺憾。”
遠處,謝容景渾身抖。
雨水染濕了他的細鎧,他突然仰天長嘯,雙眸通紅,陡然襲向慕容鳴!
似白虹貫日,無可阻擋!
慕容鳴嗤笑一聲,仍舊不緊不慢地褻.玩美人。
半空之中,蕭廷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謝容景面前。
長刀架住三叉畫戟,迸出無數火花。
桃花眼微微瞇起。
下一瞬,他驟然力!
蘇酒看見謝容景整個倒飛出去,連著撞倒十幾棵樹木,就連三叉畫戟也狼狽地插在了泥土里。
謝容景,并非蕭廷琛的對手。
蕭廷琛落在慕容鳴身側。
他撣了撣黑金寬袖。
抬眸,白皙秀麗的面容盛著吟吟笑意,朱砂淚痣鮮紅欲滴,“慕容將軍是朝廷命官,小侯爺,你也忒大膽了。看在你我同窗一場的份上,饒你不死。快回去吧,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慕容鳴豪爽大笑,拍了拍蕭廷琛的肩,“不愧是皇上器重的人,果然身手不凡。如果不是小女許給了太子,老夫都想認你做女婿了!只是放虎歸山,恐怕后患無窮,不如就趁今日殺了他!”
蕭廷琛微笑,“何必殺他?他已經嚇破膽,料想今后都不敢再找你報仇。”
“不成!”慕容鳴搖了搖頭,“老夫素來有斬草除根的習慣,怎么能容忍他繼續活著?他不是想他哥哥嗎?就讓他去陰曹地府陪他哥哥好了!來人,給老夫殺了謝容景!”
說完,保護他的幾十名精銳紛紛出動。
謝家暗衛本就已經廝殺一場,身上各自掛著傷。
不過短短半盞茶的時間,他們相繼死在了刀劍之下。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