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酒!”薛熙雯拽住薛至美的胳膊,“她身邊還有個北涼姑娘,她護著那個姑娘,定是要和北涼勾結,背叛大齊!哥哥,你快派兵把她抓進大牢,狠狠折磨!”
薛至美挑了挑眉。
眼底淬著濃濃的貪欲,他難耐地舔了舔嘴角。
他還記得蘇酒有多么貌美。
從前在長安時,有謝容景護著他沒辦法下手,現在到了涼州,蕭廷琛不過一介打鐵的罪臣,自然護不住她。
蘇酒……
薛至美笑得不懷好意。
另一邊,蘇酒牽著判兒往小宅院走。
她輕聲道:“你剛剛了好大脾氣,可是薛熙雯欺負你了?”
判兒搖搖頭。
蘇酒又道:“對了,你為什么突然跑到長街上?”
判兒又搖搖頭。
蘇酒見她似乎有心事,于是眉眼彎彎地笑道:“小廚房的花糕蒸熟了,咱們回家吃糕吧?”
家……
判兒望一眼蘇酒的側顏。
她含著盈盈笑意,嬌美不可方物。
分明容色艷媚入骨,可鹿眼里卻噙著純凈,宛如世上最無瑕的琉璃雕琢而成。
她垂下眼簾,神情無波也無瀾。
只是小手,卻悄然反握住蘇酒的手指。
入夜。
蘇酒梳洗過后,換了牙白寢衣,坐在燈下算賬。
蕭廷琛在屏風后沐過身,一出來就瞧見那老榆木雕成的算珠厚重圓潤,襯得少女小手細白綿軟,在燈火下散出一層如玉光澤,美得不像話。
他在她身邊坐了,握住她的小手手,“夜里看賬本傷眼,更何況咱們有的是銀子,緣何如此精打細算?妹妹別看了,陪我說會兒話。”
“你總是黏黏糊糊的。”蘇酒嫌棄,“雖說有宿潤墨的庫房支撐,但咱們手頭也不算寬裕,更何況還有那兩萬私兵要養,凡事總得精打細算……”
蕭廷琛低笑。
他往后仰倒,聽見窗外傳來春雷聲。
他溫聲:“春雷始而萬物生,妹妹猜,今年江南水田的收成如何?”
蘇酒撥算盤的動作頓住。
抬眸,鹿兒眼多了些恍惚。
她還記得江南的水田,蓮塘,桃花山……
她還記得輕舟駛過溪水的爛漫,滿街脂粉和杏花香的溫柔,枝頭黃鶯挺著圓滾滾小肚子輕盈悅耳的鳴叫聲……
可這些,涼州統統沒有。
涼州只有無盡的風沙,只有嶙峋的松柳,只有古樸高大的城墻和悲涼的孤月與羌笛。
春雨敲窗。
蕭廷琛把她抱到懷里,香了香她的臉蛋,“別想了。”
蘇酒輕輕捶了他一下。
這廝每次都勾起她的念想,然后又不了了之,簡直氣人!
帳幔垂落,夜雨綿長。
已是深夜,蕭廷琛聽著身畔少女沉穩的呼吸聲,叼著少女的主腰系帶,于黑暗中凝神思索。
大齊最主要的產糧區是江南和東北,北涼想要率先占領的,必定是這兩處。
若想打贏對北涼的戰爭,必須倚仗這兩地的糧食輸送。
可是薛家兄妹到了涼州之后根本毫無動靜,也不見有運糧車前來,難道那個男人當真不打算迎戰北涼?
雖說是早已預料到的事,但不知怎的,蕭廷琛對那個男人,依舊有點失望。
就好像那個男人……
本不該如此。
翌日。
落了半夜的春雨停了,滿院枝葉如洗,碧綠清新。
蘇酒蹲在墻角挖野菜,忽然有小廝上門,笑吟吟道:“哪位是蘇姑娘?”
蘇酒望向他。
小廝上前,恭敬地朝她作揖行禮,“我家公子在城樓設宴,邀請蘇姑娘前往赴宴。”
他招了招手,背后又走上來兩名手捧托盤的婢女。
小廝笑道:“這些衣裙飾是我家公子的心意,他說蘇姑娘傾國傾城,怎能做荊釵布裙打扮?自然是綾羅綢緞、珠玉黃金才配得上蘇姑娘。”
蘇酒皺眉。
她試探道:“你家公子,莫非是薛至美?”
“正是!蘇姑娘聰慧過人,怨不得我家公子對您念念不忘!”
蘇酒面露嫌棄,“我才不要他的東西,你趕緊拿走。”
“人家一番好意,妹妹怎能拒絕?”蕭廷琛不知何時出現的,歪靠在檐下,漫不經心地抽煙,“瞧著都是好東西,依我看,妹妹還是快快換上,前往赴宴為妙。”
“蕭廷琛!”
蘇酒生氣。
蕭廷琛慢悠悠吐出一口淡青煙圈,彎起的桃花眸迷離深邃,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蘇酒咬了咬唇瓣。
這廝既然不在意,那她還計較什么?!
反正吃醋的也該是他!
她賭氣地換上薛至美送來的衣釵飾。
胭脂紅的琵琶袖襖裙,搭配淡金刺繡并蒂蓮馬面裙,行走之間,綴著明珠的繡花鞋若隱若現,極為錦繡艷美。
云髻上佩戴三把花絲金釵,更顯高貴雍容。
偏蘇酒氣度好、容貌好,膚白勝雪,愣是把這些繁重的顏色盡數壓下。
蕭廷琛托著煙管。
淡青色煙霧彌漫在他細白的指尖,他瞇著眼,定定盯著蘇酒。
他的女人,就該打扮成這樣。
張揚,高貴,不可一世!
而不是穿半舊不新的襖裙,蹲在墻角挖野菜!
“走吧!”
他熄掉煙管,與蘇酒十指相扣。
蘇酒驚訝,“你也要去?”
蕭廷琛看白癡般看她一眼,“妹妹該不會以為,我會把你單獨交到薛至美手上吧?”
兩人登上涼州城樓。
城樓是用來抵御北涼的,高達數十丈,能夠清晰眺望遠處的關隘與山川。
不少北涼貴族都被邀請了,群魔亂舞地圍著薛家兄妹,極盡諂媚奉承。
蘇酒的注意力卻被城樓外面吸引。
她看見底下扎著無數帳篷,很多百姓面如菜色、拖家帶口,一包包行李堆積在帳篷旁,有燒水煮飯的,偌大的鐵鍋里卻分明只有一小把米。
這樣的帳篷綿延不見盡頭,難民多達數十萬!
她皺眉,“這是怎么回事?”
蕭廷琛懶懶靠在城樓上,“河西一帶的百姓逃難而來。”
蘇酒不解,“為什么不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蕭廷琛低笑。
他瞥了眼那些難民,又開始抽煙,“數十萬百姓驟然涌進涼州城,你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后果嗎?”
蘇酒輕輕咬住唇瓣。
“更何況……”蕭廷琛瞥向走過來的薛家兄妹,嗓音涼薄,“欽差到了,涼州城可就由他們說了算。如果他們不肯開城門,就算是肅王,也沒有開城門的權力。”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