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熙雯面色猙獰。
她透過冪籬垂紗,死死盯著蘇酒。
這個女人容色嬌美,一張臉兒欺霜賽雪的干凈,舉止之間都是從容溫婉。
為什么就算淪落到如此地步,這個女人依舊可以如此風輕云淡?!
為什么明明是她薛熙雯占盡上風,可她依舊在蘇酒面前撈不到任何好處?!
醞釀了一個冬日的妒忌,驟然爆發。
薛熙雯突然不顧一切地沖到蘇酒面前,伸手去撓她的臉!
初春的寒風吹動垂紗簾,薛熙雯雙眸充血,浸潤著無邊仇恨。
她,要毀了蘇酒!
只可惜,還沒碰到蘇酒的臉蛋,兩名老兵猛然把她撞開!
薛熙雯撞到城墻上,疼得哀哀慘叫!
垂紗冪籬跌落在地,她那張皮肉外翻、焦黃可怖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無數人朝她指指點點:
“不是說薛熙雯是清河澗第一美人嗎?就這副尊榮,還第一美人?!嗤。”
“我瞧著,怕是她利用薛家的權勢為自己謀來的稱號!也不照照鏡子,哪里來的勇氣稱第一美人?”
“聽說她之前和謝侯爺訂婚,不過她認為謝侯爺配不上她,所以擅自退婚。后來不知怎的又后悔了,要死要活想嫁給謝侯爺,嘖嘖!”
私語聲猶如潮水,清晰地落到薛熙雯耳中。
她崩潰地捂住臉。
再不敢尋蘇酒的麻煩,她在侍女小廝的護衛下落荒而逃。
薛至美同樣丟盡臉面,跟著跑了。
蘇酒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憑欄而立,望著士兵們給難民分發饅頭,遠山般的黛眉依舊無法舒展。
難民的帳篷一眼望不到邊,如果北涼鐵騎來襲,首當其沖的就該是他們。
可涼州物資有限,不可能容下這么多人。
該怎么辦才好呢?
就在蘇酒苦思冥想之際,哨塔。
這里是城樓最高處,可以俯瞰到非常遙遠的河西一帶。
已逾四十的元猛,負手而立。
厚實的獸毛斗篷襯得他高大威武,有種邊疆霸主的氣勢。
蕭廷琛一步步踏上臺階,直至站到他的背后。
他笑意溫溫,“薛家兄妹,如何?”
“哼。”元猛怒極反笑,“你心中有數,何必來笑話本王?”
“王爺看不起薛家,可惜,長安絕大多數世家都是他們這副德行。自以為高高在上、手握權勢,殊不知他們能夠享受的所有權勢與富貴榮華,都是邊疆士兵青絲華發守出來的。”蕭廷琛微笑,“王爺很愛這片土地,只可惜,新帝似乎并不打算開戰。如果新帝欲要割土求和,王爺當如何?”
元猛凝著遠方。
長長的戈壁盡頭,是繁榮富庶的河西。
如今河西被北涼的鐵騎占領,還不知要被蹂躪成什么樣……
他沉聲:“蕭廷琛,薛至美將全權代表大齊趕赴薄淵,與北涼會盟。”
薄淵是介于河西和涼州之間的古老城池。
“會盟?”蕭廷琛咀嚼著這個詞,神情玩味,“究竟是會盟,還是投降?”
元猛瞥他一眼,“心里有數就好,干什么要問出來?”
蕭廷琛不以為意地笑笑。
元猛眺望遠方,緩緩道:“當初本王年少,也曾羨慕長安的鮮衣怒馬、驚世繁華。可是后來,本王在這里遇見了珞珞。她為本王誕下拂雪后撒手人寰,本王親自撫養拂雪長大,怎奈她鬧著要嫁去長安……好在如今她的魂魄與尸骨都回到故土,也算一家團圓。蕭廷琛,薄淵會盟的結果,必定是割地求和。而北涼想要的,必然是千古第一要塞涼州!沒有人比本王更熱愛這片土地,哪怕要本王違抗圣旨,哪怕要付出生命做代價,本王也要守住這里!北涼的鐵騎,休想踏上我涼州的土地!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嗎?!”
蕭廷琛看著元猛。
這漢子雙目赤紅,即便年華老去也不改一腔熱血。
蕭廷琛笑了笑。
他憑風而立,“愿與王爺共進退!”
兩刻鐘后,蘇酒在城樓底下等到了蕭廷琛。
男人牽住她的手,往小宅院方向走。
蘇酒小小聲:“肅王與你說了什么呀?”
“男人之間的事,女兒家家的瞎打聽什么?”蕭廷琛失笑,“去市井上,給你買釵去?”
蘇酒不悅噘嘴。
蕭廷琛瞧她不高興,伸手捏住她的小嘴,“可惜我手上沒有鏡子,不然叫妹妹看看自己的模樣,這小嘴噘得老高,都能掛油壺了!”
蘇酒羞怒,一把推開他。
蕭廷琛大笑,“妹妹生氣啦?”
蘇酒小臉皺成一團,不搭理他,繡花鞋走得飛快。
可蕭廷琛腿長,幾步追上她,大大方方把她往肩上一扛,“不就是沒告訴妹妹肅王想與我聯手的事兒嘛,瞧妹妹氣的……”
“蕭廷琛,你不要臉!”
街邊那么多人瞧著,蘇酒臊的臉蛋紅透。
“妹妹本就是我的女人,有什么要不要臉的?更不要臉的事兒都干過,這算什么。”蕭廷琛笑瞇瞇的,朝路邊賣菜老婆婆挑眉,“奶奶,您說是不是啊?”
他喚的可甜可甜。
老婆婆被逗得合不攏嘴,“小夫妻嘛,應該的,應該的!”
蘇酒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一路被扛回小宅院,直到狗男人把她丟在榻上,掩了屋門。
蕭廷琛在圈椅上大刀金馬地落座,“去,幫我收拾個包袱。”
“包袱?去哪兒?”蘇酒不解。
“薄淵城。”蕭廷琛習慣性點燃煙管,確定四周無人竊聽,才淡淡道,“薛至美與北涼約定,三日后在薄淵舉行會盟。他那種德性,為了避戰什么條件都能答應。蘇小酒,我得去阻止他們簽訂盟約。”
蘇酒“喔”了聲。
她立在窗邊,良久,輕聲試探道:“北涼那邊,是何人出使?”
淡青色的煙霧,彌散在男人細白指尖。
他深深抽了一口煙。
徐徐吐出煙霧,他抬起桃花眼,神情隱隱綽綽似笑似怒,“金時醒。”
蘇酒下意識扶住條案。
是了,如今金時醒是北涼王……
可他,為什么要攻打大齊?
她聲音晦澀,“暖月呢?”
蕭廷琛沒吭聲。
事實上,從金時醒繼位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徐暖月的消息。
蕭老狗:老子可奶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