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終究是醒過來了。
但身體依舊沒有好轉，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一時后宮前朝都人心惶惶。
覬覦皇位的人也越來越不知收斂。
后宮在斗，前朝在斗，病重的林深就算不管政事和后宮，怎么也應該好生修養。
然而皇帝卻下旨，即日前往澄洋，此間一切政務暫且交給逸王處理。
“我讓你去，你就去？”
音離沒想到林深會答應的這樣干脆。
明明此刻的林深處境艱難，卻還是聽從了他這只鮫人的話，前往澄洋。
林深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但是盯著音離的雙眼，卻依舊熠熠閃光，充滿生氣。他答道，“媳婦讓我去的地方，我都去。”
音離心中的苦澀在體內蔓延流竄。
如果說，他一開始只是想逗一逗林深，只是希望在林深體內產卵……那么最近一段時間，他才發現自己對林深，遠遠不止這樣。
“你信我……澄洋沿海，我去了澄洋，回海里，一定能找到辦法恢復你的身體。”
林深坐在水箱前，薄唇抿緊，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他纖長的五指抓緊自己龍袍上的衣角，突然有些低落出聲問，“音離……你就不曾怪過我？”
如果不是他，音離就不用被困在這小小的乾坤殿。
說是乾坤殿，可是殿里的乾坤哪里比得過無邊無際的大海。
鮫人應該比普通人更需要自由。
他在皇宮都呆膩了，何況音離只是呆在皇宮角落里的水箱中。
每日他去上朝的時候，他去睡覺的時候，去處理政事的時候，音離就一個人在這乾坤殿，呆在水里，哪兒也去不了，只能看著空蕩蕩大殿，等著他忙碌歸來。
那時候，該多么孤獨。
音離沒想到林深竟然會因此自責。
他看著林深那籠罩在陰沉中的五官，突然產生了一種幽深的恐懼……
如果林深知道一切都是他害的，會不會恨他？
他騙林深自己變不出雙腿，誘哄林深和他一起變成鮫人，他還故意用歌聲將林深迷暈，然后侵犯他的身體，在他身體內產卵。
甚至害他的身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越想，越是壓抑得讓人窒息的恐懼。
黃昏的光線將林深照耀得如同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林深突然抬起頭說道，“如果我身體能好起來……我就變成鮫人，和你一起去海里。”
沒有不舍，也沒有恐懼。
林深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平靜的溫柔。
像是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風平浪靜，卻昳麗迷人。
音離竟然不敢直視林深這雙漂亮而純粹的眼睛。
難道林深就不知道鮫人很圓滑奸詐嗎？
海上的鮫人經常迷惑人，利用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音離到嘴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匯成一句話，“好。”
等林深好起來，和他一起變成鮫人，去海里生活。
他會像陸上的丈夫一樣，一心一意地疼愛林深。
林深會比困在皇宮里當皇帝幸福的。
當晚，林深力排眾議，和運送音離的隊伍，一起離京，去往澄陽。
浩浩蕩蕩，上千人行。
音離聽見有路上的百姓說，說林深是昏君，色令智昏，皇權不要了，命也不要……
他耳力好，林深聽不見，他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