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沒有再堅持,接過覃牧的外套穿上,繼續往前走,走到臺階三分之二的時候,右轉,經過一座座墓碑,來到她爸媽的墓碑前。
覃牧在幾步外停下腳步,側身對著她,望著下方。
溫然盒出飯盒里的糖醋排骨,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強壓下涌上心頭的層層悲傷,故作輕快地說:“爸,媽,你們看我給你們帶來了什么?”
她跪坐在墓碑前,正好與墓碑上笑容慈愛的爸爸媽媽目光平視,這種感覺,就像以往坐在家里閑聊一樣。
“爸,媽,這是我自己的糖醋排骨,你們是不是覺得很意外,以前家里都是媽媽下廚,偶爾爸爸和哥哥幫忙,卻從來沒有我大展拳腳的機會,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是廚藝界的天才呢!”
“我告訴你們,我只學了兩個小時,就學會了做這糖醋排骨……我決定以后每天學做一樣菜,把你們愛吃的菜都學會,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保佑哥哥早點醒來……”
溫然輕軟的話語隨著夜風吹進幾步外覃牧的耳里,他漆黑如墨的眸底閃過一絲詫異,轉頭朝她看去。
夜色太暗,看不清墓碑前跪著的女子長相,只是一個纖瘦模糊的身影,他卻感覺到了她輕快的話語里壓抑的悲傷和難過。
他眸光掃過她面前的糖醋排骨,聞著,應該味道不錯,真沒想到那是她自己做的。當初墨修塵讓他調查她的結果,根本就是一個被家人當成掌上明珠來寵著的嬌柔女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給他的感覺,和一開始不一樣。
雖然溫氏能正常運營離不開墨修塵的幫助,但溫然若是沒有一丁能力,也是不行的,上次周明富慫恿下屬集體請假,她懂得‘借助’MS來鎮壓住周明富,這一點就證明,她確實聰慧。
今天下午他參加了她召開的那個高層會議,會議上,她一身職業套裝精干利索,周身散發出的氣質把她彰顯得高貴而清冷。。
然而,此刻的溫然,卻給他一種故作堅強的脆弱,忍著悲傷強顏歡笑,他凝視片刻,眉峰輕蹙了下,轉移視線,看向別處。
溫然和她爸媽說了十來分鐘的話,把她和哥哥,以及公司的情況都告訴了他們,說下次和哥哥一起來看望他們。
起身時,她一直跪著的腿有些麻,身子踉蹌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墓碑,幾步外,覃牧眸色變了變,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終究沒有上前。
溫然走近他時,他看見她眼睛有些泛紅,忍不住問了句:“你沒事吧?”
她搖頭,牽強的扯起嘴角說:“沒事,讓你等這么久,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覃牧專注的開著車,溫然身子微側,眸光靜靜地看著窗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快到家的時候,她才收斂思緒,轉頭,對覃牧說:“我學下廚的事,你別告訴墨修塵。”
剛才墓園那么安靜,她相信,她的話覃牧肯定是聽見了一些的。
覃牧是聰明人,她這么一說,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嘴上‘嗯’了一聲,心里卻并不認為溫然能瞞得過墨修塵。
墨修塵那家伙心細如塵,嗅覺又特別敏銳,她在李倩家的廚房待了一晚上,就算剛才去了一趟墓園,身上也還會有著某種味道的。
他真的猜對了。
溫然一回家,墨修塵就聞出了她身上的‘特別味道’,眸子深處閃過一抹微光,溫和地問:“吃晚飯了嗎?要不要讓張媽給你做點吃的。”
溫然沖他笑笑,說自己吃過了。
“怎么會遇上覃牧的?”
墨修塵對她做了個上樓的手勢,兩人一起上樓,他隨口問。
“在李姐家遇上的,他送李姐的老公回家。”
溫然的話音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墨修塵,解釋道:“你下午打電話的時候,我和李姐剛從超市出來,遇到了墨子軒。”
她記得墨子軒喊她時,手機通話還沒有掛掉,但不過兩秒鐘時間,她再看手機屏幕,就已經結束通話了。
雖然她和墨子軒之間什么事也沒有,但還是不想讓墨修塵誤會,想來想去,覺得告訴他一聲比較好。
墨修塵眸底閃過一絲微愕,顯然也沒有料到她會主動提起那事,他當時確實聽見了墨子軒的聲音才掛的電話。
甚至,覃牧出現在李倩家也并非偶然……
見他望著自己,溫然以為他不相信,抿了抿唇,正想解釋,墨修塵卻勾唇一笑,滿不在乎地說:“我相信你和墨子軒之間不會有什么事,就算遇到了他,你也不用向我匯報。”
溫然眉間綻出釋然的笑,聲音也染上了幾分輕松:“你相信就好了。”
她笑顏映在墨修塵深邃的眸子里,他心底某處,悄然泛起一絲柔軟,嘴角的弧度,也跟著擴散開來。
這一晚,溫然依然是被墨修塵摟著入睡的,和昨晚一樣的姿勢,她心跳從一開始的微亂到漸漸地踏實,不知不覺地就入了夢鄉。
不僅是她一夜無夢,墨修塵摟著她的這兩晚,也是從未有過的好睡眠。
第二天,溫然又跟李姐學了兩道菜,都是墨修塵喜歡吃的家常菜,一個紅燒獅子頭,一個酸菜鯽魚。
原本想在周六那天中午做給墨修塵吃的,但他因為公司有事,要加班,送他出門時,溫然主動的問:“中午能回來吃飯嗎?”
墨修塵轉過身,深邃的眸子望進她清亮的眸子里,想了想,溫和地說:“我盡量吧。”
溫然做的菜不多,就三個,但全是墨修塵最愛吃的,她堅持親力親為,張媽要給她打下手她都婉言拒絕了。
張媽站在旁邊,看著她忙碌的樣子,臉上滿滿的全是笑容,感慨地說:“要是太太在,看見大少爺娶了個這么善良賢惠的妻子,肯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溫然翻了下鍋里的魚,轉頭看著張媽,輕聲問:“張媽,墨修塵的媽媽,是怎么離開的?”
聞言,張媽臉上的笑容隱去,隨之浮上幾分傷感的情緒,聲音微顯生硬地說:“太太是在大少爺八歲那天生日,跳樓死的。”
“他生日那天?”
溫然一驚,雙眸驀地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