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海睡的倒是挺香，可憐他提到的這個現實的話題倒是讓他爸媽徹底睡不著了——房子，房子，他們小海是個男孩兒啊，沒有房子，這可怎么辦？
回房看看存折，上頭只有六十九萬——兩口子不是正式單位的員工，那時候當媽的家里有本事，給她弄去百貨商場當售貨員，那個年代在百貨商場上班，多好啊！
原本一輩子也就這么驕傲的過了，誰曾想社會發展的這么快，從對客人翻白眼的鐵飯碗，到國企改制下崗，也就是幾年的功夫。
然后，改ge發展的浪潮洶涌而至，對面賣早餐的如今都給兒子弄來兩套房了，他們這還是老樣子。
現如今她在商場里賣家電，一個月也就那么點工資，孩子上學補習班衣食住行……都是錢砸出來的。當爸的是商場的售后維修人員，掙得稍微多點，但是兒子身上花錢，一個月總得幾千塊吧。
六十九萬怎么存的？就是六月份氣溫三十多度了不開空調一筆一筆省下來的。
老兩口嘆了口氣，躺回床上睜眼到天明，在凌晨的微涼空氣中，硬生生又悶出了一身的汗。
這一覺睡的舒服。
王森海早就習慣了這種作息——他一個大專院校的，學校里拿獎學金升本讀研的有，天天他這樣混日子的也有，上課點名都是稀松，全靠自覺。
以至于他每天逃課打游戲，那都是家常便飯。
這會兒一覺醒來下午兩點，房門一打開，七樓的客廳里熱的跟蒸籠似的。
他習以為常，打開父母的臥室把他們的空調也打開，房間門開著，老舊的空調吱吱呀呀，好在半個小時，客廳溫度已經徹底降了下來。
他已經洗頭洗澡出來，看看廚房里特意留好的飯菜，端到客廳里幾口吃掉了。
再整整衣服鞋子頭發……好，搞定三點整。
空調關好，籃球帶著，叫了個滴滴送自己到地鐵口。
他們在大學那里的地鐵站匯合。
朋友看他背著熟悉的包，此刻不由問道：“你那個籃球，又隨身帶著啊？”
王森海點點頭：“這是明凱生前最喜歡的籃球，我這個是那個的定制版，帶著紀念一下吧。”
“哦哦哦……”同學看著他，不由露出“我懂了”的表情。
這個話題就這么過去了，地鐵進站，兩個人擠了進去，同學還在不停的說話：“我上個月打工賺了兩千塊錢，給我媽換了個華為，趕上特價才一千二，剩下的直接給他們網上訂了票——你知道郊區有個百花山莊嗎？我看微博好多人都說那里特別好看，我學抖音給我媽在淘寶買了兩條絲巾，才19.8，她喜滋滋的，說下周末就去……”
王森海受不了他這聒噪，此刻打斷他的話：“我記得咱倆換手機時，你沒用舊的抵扣？怎么還買手機？他們上年紀了，買了也不會玩，浪費啊。”
同學納悶的看著他：“一開始肯定不會，不過玩著玩著就好啦，我媽才拿到兩天，已經跟好多親戚視頻過了——我上個手機抵扣也就抵五百塊錢，畢竟用的久了，還不如給我爸呢。不過也很卡了，等我這個月再去兼職，給我爸也換一個。”
王森海的臉色有點難看。
他想了想，說道：
“我爸媽根本不讓我買這東西，你爸媽還挺潮流……”
同學也偷笑：“我爸媽當然也不要，但是我買了，說不能退，他們就喜滋滋的接受了——其實我猜我爸媽肯定知道能退的，平時我教他們網購就說所有的都能退……說白了，他們花錢也要找個理由！”
同學一個月的兼職工資就這么花出去了，這會兒卻仿佛相當滿足：“我猜我媽今晚跳舞的時候肯定要顯擺……”
他清了清嗓子，學著老一輩的語氣：“我們家孩子啊，你說上學不好好上，非說要給我們減輕負擔去做兼職，掙了錢又非要給我買手機買門票——你說說這哪兒是減輕負擔？我們這老了，這新手機沒必要啊！”
“然后她就要接受一輪吹捧，例如兒子孝順，會教育之類的……”
同學說著說著，突然看到旁邊一個女孩兒正含笑看著他，瞬間停了下來，然后，一張臉通紅。
女孩子抿嘴笑，似乎是覺得他挺可愛的這會兒直接把手機掏出來，二維碼給他看。
“你好可愛啊，要不要加個微信，認識一下？”
同學一愣，二話不說就抖著手掃了掃，此刻再看女孩子，卻發現她的耳朵也紅紅的。
同學仿佛也沒那么緊張了。
他結結巴巴邀請道：“我、我們去政法大學打球，你……你要一起去看嗎？”
女孩子點點頭：“好啊。”
同學欣喜若狂：“你你你……我我我……我叫崔天安，我是財經學院的……”
女孩子也笑道：“我叫程璐。”
別的卻是沒有說。
程璐在下一站就下車了，等她走了，崔天安還在念念不舍的看，王森海臉色更加糟糕——
兩人站在一起，就因為他話不多，所以女孩兒才不給他微信嗎？還是說，就因為柳春陽長的好看一些？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阿迪的運動服，再看看同學身上優衣庫39的口袋T恤，臉色更加難看了。
于是他打斷崔天安對于剛才女孩兒的滔滔不絕：
“我覺得你給錢你爸媽更開心——再說了，百花山莊我也看了，我覺得炒作更多些，四百塊錢買一張票，兩個人八百，雖說來回有車，但是還得到車站去坐……故宮門票才多少錢？現在的商人，賺錢的吃相太難看了。”
崔天安哈哈一笑：“我不知道是不是炒作，就沖宣傳這個價位也可以了——之前那什么萬畝油菜花還得199呢，好不好的，得去了才知道啊！不過我媽吃飯時說她好幾個姐妹都去了，說特別好看，我想想，八百塊錢嘛，既然手里有，讓她開心開心好了——你知道，她們也攀比的。給錢他們就攢起來了，享受不到，天天念叨隔壁家的小棉襖多貼心，我覺得我也覺得超貼心的……”
距離政法大學二十分鐘的路程，就在這種“blablabla”中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