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學校的分班要比普通的學校更為復雜。
但同時也更為簡單。
低智學生永遠集中在同一區域，他們在這里從入學到畢業，很可能能學會的也只是基本的動作。
盲人學生只分初級和高級——畢竟師資力量也是很大一方面的問題。教低智學生可以找耐心些的生活老師，但是教導盲文就需要一個專業的盲文教師了。
并不是每個盲人都能像海倫凱勒一樣，有一位親切細心又體貼的專屬老師。
另外聾啞人區域，自閉癥區域以及其他情況，都是這樣簡單又粗暴的直接劃分的。
“這是我們馬上要畢業的一批盲人學生了。”
校長指了指教室里的學生：“他們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覺嗅覺都十分靈敏，日常交流也沒有問題，出行在陌生的地方可能有些磕磕絆絆，但是一旦熟悉了，只要有導盲杖在，他們也都能很好的生活……”
校長不遺余力的說著他們的優勢，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何槐和李穎展示：學生們有自理能力。
甚至為了提高說服力，他拍了拍手，對盲文老師做了個手勢，然后問道：“同學們，今天學校里來了客人，現在就在我身邊，大家猜一猜，是幾位？”
短暫的靜默后，所有學生一起回答：
“一位。”
校長：？？？
他有些尷尬，對何槐解釋道：“失誤失誤……”
“同學們仔細聽一聽，包括我在內，站在門口的一共有幾位？”
學生的神情有片刻迷茫，但很快他們還是異口同聲的做出了回答：
“兩位。”
這就尷尬了。
校長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對著兩個女生說道：“不好意思，他們平時不是這個表現的，今天……今天……”
想了半天，到底沒能找出借口來，不由n訥訥站在一旁。
李穎看著何槐，表情有點為難——這……好像也不準哈？
何槐卻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沒錯，就是一位。”她對校長滿意的點點頭：“看起來是真的挺厲害的，我們在門口，離他們還有這么遠的距離呢。”
門口站著的，何槐，李穎，校長。
在阿槐大人看來，她不是人啊，日常呼吸心跳都是假的，連腳步都是假的，所以包括校長在內兩個人，沒毛病。
校長：？？？
這會兒他也摸不清楚何槐說的是反話還是真心話，但是保險起見，他決定去看看別的學生。
“其實我們學生能做的工種也比較單一，不管是盲人還是低智，而還是聾啞人，他們只適合做單一重復性的工作——盲人還好一些，但是聾啞人如果工作比較多，又比較考驗細節的話，將會耗費大量時間與他們溝通——畢竟工作中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過文字安排出來的。”
校長說的坦坦蕩蕩：“但是他們也有優勢所在，那就是非常容易專注，并且效率很高。工資不高，而且政府對于招聘殘疾人的單位也有一定的免稅政策。”
“綜合來講，如果有合適工作的話，招聘學生們是利大于弊的。”
學校并不算大，看過即將畢業的學生們后，校長就將她們重新帶回辦公室。
“所有真實的情況今天都如實的反饋給你們了，如果到時候能聯系到企業愿意招聘我們的學生，真的是不勝感激。”
他已經47歲了，在這個崗位不知還能待幾年。前路茫茫，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自己在職期間盡心盡力罷了。
何槐不懂他的嘆息，只是隨口問道：“自閉癥的，為什么沒看呢？”
校長搖了搖頭：“自閉癥的學生，不太適合出去工作。”
“為什么？”李穎好奇道：“只是不擅長交流而已，應該跟其他的學生沒什么區別吧。”
“不是這樣的。”
校長苦笑道：“自閉癥并不僅僅是不愿意跟外界交流，而是他們自己心中有既定的模式，他們不接受外界反饋，不跟外界溝通，同時每天也有自己重復又機械的安排，一旦打亂這個安排，他們就會變得狂躁不已，做出各種破壞性行為甚至自殘，這個是后天很難干預的。”
校長一邊說著，一邊又嘆息：“不，其實也是可以干預的，但是需要非常多的人手，非常足夠的耐心和細心——我們，沒辦法安排這么多的職工。”
何槐和李穎目瞪口呆。
李穎結結巴巴的講：“我，我聽說很多自閉癥的小孩在其他領域都有特別出眾的表現……”
“不能說都。”
校長誠懇的說：“只是相對于普通人來說，比較大概率。但是具體在哪些領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評定。”
“更何況，就算是找到了對應的領域，很多人也只是比一般人強一些，但并沒有達到非常突出的地步。再加上一些有本事的老師，也不會接收這樣的學生……比如一個在數學方面有獨特天賦的學生，沒有老師指導，只靠自己看教材的話——他們的行為自己都很難控制，又怎么能保證每天的學習時間？”
“畢竟智慧是需要知識的累積的，長此以往，他自然而然落后于普通但是更努力的學生。”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校長解釋的這么明白，大家就沒有辦法了，何槐對李穎點點頭，她便站起來對校長說道：“謝謝您的支持，該了解的我們今天已經了解了，等一下回去就會跟那邊溝通，如果可以的話，百花山莊也會派人過來的接洽的。”
“另外，如果您有時間的話，也歡迎去實地考察一下。”
校長點頭：“一定會的。”
他起身，親自送兩個人出校園。
李穎偷偷感嘆道：“真的很不容易啊……”
好歹是名校長，如今他們兩個學生只是說一句聯系招聘，對方就這么周到又低姿態……不管怎么說，看這個態度和這份心力，還有今天誠懇的話語，都足以證明這個校長的稱職和努力。
何槐卻沒聽她的話，目光盯著學校中心那個沒開的噴泉，好像覺得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