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煜的感激和殷勤,醫生只矜持的看他一眼,此刻悄摸摸蹭到何槐身邊來了:
“這位大師,您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算到幾十年前的事!”
他錚光瓦亮的腦門兒上,黑色的頭發艱難地守住發際線的最后防線,神情全無當年面對大體老師的自信,反而充斥著答辯時的緊張——
“這位大師,”他小聲說道:“我今年三十有二,但是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您能不能幫忙算一算,我這什么時候能找到啊?”
何槐對人的相貌不敏感,只是看了他一眼,倒沒有說話。
反而一旁的盧芳芳和程璐對視一眼,心道:
果然有頭發和沒頭發是兩回事,這醫生要不說他三十二,她倆還以為對方四十多了呢!
她們為自己膚淺的以貌取人愧疚了一下,盧芳芳干咳一聲,試圖補救:“您這么年輕有為,怎么會找不到對象呢?一定是有別的要求吧?”
說真的,光聽阿槐剛才的“咒語”,她們真怕她算不出來這些啊。
畢竟聽說算命的講究什么“山醫命卜相”,跟見鬼驅鬼的大師是兩碼事呀!
醫生嘆息著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不瞞大師說,我也曾相過十幾個姑娘的。可是愛慕虛榮的只盯著我的職稱和工資,我看不上。品性好的女孩子看看我,也不想叫人家覺得她們找男朋友是認干爹——”
若非如此,他這碩博連讀的大好人才,怎么會凄慘的淪落到祈求算命?
何槐也看著他——要說以前,她確實只能看過去的事情,算不了這些東西的。
不過自從公交車救人那次后,她就能看到些許未來了,此刻盯著醫生左看右看,眼前卻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片段——
“咳咳咳!”
她突然被嗆住了。
盧芳芳趕緊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背:“順順氣!”
然后小聲說道:“算不出來就直說吧……”
何槐目光復雜的看著她,此刻再看看那個醫生,突然覺得這個人類的嘴臉格外可惡——
“哼!”
她扭頭。
醫生一愣,不由有些擔心——難道未來自己犯了錯誤?
要不然,這位大師怎么會用那種嫌棄又挑剔的眼光看自己?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丈母娘呢!
難不成自己未來出軌了?還是冶游了?還是去澡堂子搓澡不慎感染梅毒了?
他想起如今熱鬧的頭條,突然想心疼的抱住自己——他不是那樣的人啊!
卻見這位大師一把將另一個身材豐潤的女孩推到一邊,然后惡狠狠的對自己說道:
“沒有!沒對象!你死心吧!”
醫生:?!!!
“這不能啊!”
醫生努力為自己代言:“我才三十二,馬上要升主任醫師了,我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你看我的眼睛,圓圓的多可愛,我是個卷睫毛呢!我還沒有啤酒肚,我、我……”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非要湊上去問個明白:“我年薪也多,有房有車,除了假期不多,頭發不多之外,我挺優秀的啊!”
他心疼地抱住自己:“這么優秀的我,不可能找不到對象啊!”
說完了,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聲音有點大。
再看看門口,大家拿著手機,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兩個剛跑過來的精神科實習生。
醫生:!!!
何槐也好生氣,此刻拍了拍手,只聽“啪啪”兩下,眾人的神情立刻恍惚一下,手機屏幕也黑了一瞬。
等到下一秒,她們七嘴八舌的對著兩個實習生說道:“快快快,家屬說這女的有精神病呢!”
“可不是得有精神病——這太可怕了!”
“我只聽說過戀母情結,沒想到——”
“這可不是一般——”
大家說著,七手八腳的把恍恍惚惚的舒容玉按著,送了出去。
而陳煜此刻一邊糾結的看著盧芳芳,一邊又松快的看著醫生們離開的方向。
片刻后,還是喜悅占了上風,他還是拔腿沖了過去——
從今天起,他就能解脫了!
病房里突然變得特別安靜。
只剩醫生無辜的瞪大眼睛看著何槐,而盧芳芳和程璐則狐疑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盧芳芳尚在云霧中,但程璐卻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阿槐,你該不會說他是芳芳——”
何槐一跺腳:“嗨呀!”
而醫生則眼睛一亮,經歷過多年教育的大腦飛速轉動,此刻一眼瞅中了何槐身邊懵懂的盧芳芳:
“方方……這個名字真好聽!方方圓圓,幾何標配,多穩定啊!對了,你能把圓周率背到多少位?”
盧芳芳:“啊?”
她看看程璐,有點不太明白,但還是下意識說道:“我是新聞系的——”
圓周率什么的,有個3.14π能用不就行了?
醫生卻迅速的接口:“你說的好有道理——我都不記得π了呢!那個3.1415926太難記了,也沒什么用——來加個微信吧!”
他掏出了手機。
何槐眼睛都瞪大了!
程璐倒是幽幽嘆口氣,此刻琢磨著:
如果真是這樣的緣分,那不知道阿槐能不能把這醫生的頭發弄出來啊!
不然談男朋友像找干爹,確實有點怪怪的……
盧芳芳稀里糊涂的加了微信,而醫生看著她的微信名字,又是一陣吹捧:“原來是這個芳芳,真好聽!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大俗即大雅,永不過時,朗朗上口,我一下子就記住了——”
盧芳芳神色有點尷尬,她不好意思的說道:“您太客氣了——”
醫生聽到這個敬語,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不行!改天還是去聯系一下整形美容科,看看給自己介紹個植發的!
又一想,到時候在后腦勺取毛囊,可是后腦勺的毛囊也不多啊!
他陷入了焦慮當中。
然而嘴里還是下意識的拒絕說:“別說什么‘您’了,我也比你們大不了幾歲,我叫越飛揚,你叫我小越哥就好了,飛揚也行。”
一邊卻突然想起來——想什么植發,下午還有兩臺手術呢!說得好像自己有假期似的……心酸。
盧芳芳:……
她覺得渾身都怪怪的,此刻看了看仿佛四十多歲的越飛揚,只能努力笑出來:
“越醫生您真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緊張地搞新聞摳字眼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