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寞覺得自己很難過。
好像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宣告結束。
但是這種難過，他甚至都不敢表露出來
“阿歡，你想不想到晉國各地出去走走”
陳寞突然這樣問，唐歡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想。”
至少暫時不想，這大冷天的，誰愿意沒事出去逛
“可是我想。”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如果可以的話，等一切事情都解決了，她想四處走走。
這是她的心愿，陳寞希望自己在臨走之前，能夠幫她完成最大的心愿。
這樣的話，她就會記得自己久一點，再久一點。
他已經不奢望白頭偕老。
也不奢望能夠跟她共度往后余生。
已經卑微到，只希望她能夠在多年以后，稍微記得自己一點。
“你看看你這病歪歪的身子骨，站在門口吹一陣冷風都能病一場，還想在大冬天的出去游歷，是嫌命太長了嗎”
唐歡覺得自己就像個老媽子，苦口婆心的勸著。
然而這個熊孩子，脾氣一橫，死活都不肯聽
更甚至還開始無理取鬧了
“你知道我身體不好，還不答應我的要求，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陳寞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一副心痛至死的樣子。
唐歡一臉懵逼，“我什么時候愛過你”
就你這種熊孩子，我脾氣暴起來，能捶死八個
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句反問而已，但是唐歡卻瞧見，陳寞聽完這話之后，眸子里的星光熠熠瞬間黯淡下去。
恍若流星隕落，黯然傷神，沒有半點光彩。
陳寞呆立在原地，微微抿著唇，久久沒有說話。
唐歡小心翼翼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她剛才是不是將話說的太重了
陳寞悶聲說道，“我就是覺得心痛得厲害”
唐歡“”
這矯情的話，簡直讓人沒法接。
但是又看不慣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只能自暴自棄，點了點頭，“好吧好吧，既然你非要出去走走，那我就跟你一起。”
陳寞瞬間抬起頭來，“你說真的”
“不過事先得說好，得注意保暖，萬一要是你在路上又病了的話，我可沒那么多耐心照顧你”
陳寞斬釘截鐵，“我不會生病的我在路上，絕對不會生病”
因為每病一場，就要迷迷糊糊好多天
我所剩下的時日，已經不長了，經不起那般耽擱所以即便是死撐，我也會撐著不讓自己生病
陳寞說得這么斬釘截鐵，可唐歡卻沒有聽出他的題外話來。
只覺得這病秧子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到時候生起病來，還指不定怎么折騰呢
她就不應該這么慣著他
明明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比她高出一個頭還有余，現在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
陳寞選擇走水路出發。
比起陸路來，水路更加平穩，沒那么顛簸。
他還特意在船艙的窗戶旁邊擺了一張床榻，時不時就掀開簾子，看一看外面的風景。
拉著唐歡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床邊，頭就枕在唐歡腿上，儼然一副不要臉的樣子。
“阿歡，我想吃蜜餞。”
唐歡伸手去喂。
“阿歡，我還想吃葡萄，要你親手剝的。”
唐歡伸手去剝。
“阿歡，你真好，你是這個世間對我最好的人”
唐歡“”
略微一垂頭，其實覺得有點心虛。
她，應該算不上是這世間對他最好的人吧。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如果不是因為任務的話，她根本就不會跟他有交集。
而且也不會對他有這么多的耐心。
至于現在
她突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以后的日子，這么慢悠悠的過的話，好像也不太差。
多出一個人來，在自己身邊陪著，好像也挺好。
“阿歡，你想過，以后要跟什么樣的人在一起嗎”陳寞小心翼翼的問道，其實心里有些發酸。
唐歡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長的回答道，“有緣人。”
陳寞心中涌上了一種苦澀。
他應該注定不是那個有緣人
上蒼讓他慧及必傷，讓他注定早夭，他不是阿歡的有緣人。
唐歡總覺得，陳寞近段時間怪怪的。
就好像心里裝著事兒，但是卻又不愿意說出來似的，總是一副悲春傷秋的模樣。
時不時就要問她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比如說以后若是成親了的話，想要生多少孩子
比如說有沒有設想過所謂的有緣人，大抵是怎樣的性子
比如說是她百年之后，墳墓被人給盜了的話，會不會特別生氣
問題一個比一個蛇皮，而且好像沒有任何關聯
尤其是盜墓的問題
蛇精病啊
唐歡覺得陳寞的一切都怪怪的，而且還覺得這病秧子身子骨似乎太好了些
這水路一路走了這么長，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已經病倒了才對
但是這段時間，竟然好像越來越精神了
直到陳寞不久之后整個人徹底垮下去，唐歡才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
他之前那一段時間，那么神采奕奕，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了。
陳寞是在離開晉國都城之后的一個半月，徹底垮下去的。
頭一天還精神百倍的人，晚上突然就暈厥了過去，等到第二天，面色便徹底灰白了。
仿佛之前已經透支掉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
“阿歡，怎么辦我覺得我活不長久了”
陳寞眼神中充滿著眷戀，他覺得他真的好喜歡眼前的人，喜歡到哪怕是拿自己的命去換都可以
可是明明那么喜歡，為什么上天就是不給他一個長相廝守的機會呢
“別瞎說”唐歡語氣有些嚴厲的制止道。
她其實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沒有什么好悲傷的，畢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情感泛濫的人，陳寞只是她的任務對象，沒有什么好傷心的
但是看著鮮活的人，躺在床上，眼神那般眷戀的，瞧著自己的時候
她心里就好像在被人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著。一開始只是絲絲隱痛，到后來一發不可收拾，疼得她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