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顧長生聞言,頓時反問。
這一個瞬間,顧長生突然覺得,她出現幻聽了!
不戒小和尚說了什么?
逆天之劫?
“天道循環,自有其定數,違逆天意者,必遭此劫!逆天之劫不是神罰,乃是由制衡天地之力衍生,神罰尚可祈求眾神憐憫,而這逆天之劫,卻是連神都難逃的存在……”不戒小和尚的低垂著小腦袋,聲音淡淡宛如隔世一般的開口……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即便是顧長生,也只能聽個隱隱約約。
可就是這隱隱約約,也讓顧長生的心頓時提緊了起來!
“上邪,你這是什么意思?四大皇蠱尚未集齊,元寶尚未死而復生,何來逆天之劫?這應劫之人,是我?”扔下手中的干糧,顧長生當即往不戒小和尚身邊爬了過去,搖晃著他的小肩膀,焦急的開口。
小小的身形,隨著顧長生的動作,左右搖擺,不戒小和尚洞悉世事的雙眸緊閉,難掩為難的開口,“長生施主,天道昭昭,沒有人能夠逃脫天地制衡之力!這是命,這是天命!這是劫,這是天劫!你逃不過,貧僧逃不過!所有人都逃不過!”
“可是你跟我來了!你跟我來了不是嗎?你一定知道了什么對不對?這逆天之劫,若非與我有關,你何須如此緊張?上邪,告訴我,為什么?”顧長生停下了動作,目光略有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不戒小和尚,失魂落魄的開口問。
不戒小和尚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仿佛洞悉世事的雙眸之中,滿是無奈,忍了幾忍,終是開口,“答案就在此途之中,長生施主何等聰慧,若想知道答案,自可去尋!”
顧長生聞言,頓時皺眉,眨眼,身形拔地而起,往一旁的深山去而去!
離開赫羅城不過一日,她已經遇到過數波人,不過,她目標直指大澤山,為了不耽擱時間,縱使遇到了人,也都選擇了避開!
可是,不戒小和尚卻告訴她,答案就在此途之中!
不戒小和尚絕對不會騙她!
逆天之劫,絕對存在,卻不是因為元寶死而復生之事,而是另有他在!
心,沒來由的慌亂不已!
顧長生用盡了全身的功力,再林中穿梭,不出一會兒,就找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一撥人!
是十來個蠱女,年齡都不小,四十歲上下!
眉間一滴圣金之色灼灼,顧長生毫不猶豫的攔在了這一撥人之前,自爆行蹤!
正在搜捕十來個蠱女,看到憑空出現的來人之時,頓時就僵了!
這一襲紅衣,這眉間一滴圣金色!
這……
“巫……巫蠱王印!她……她……是是風凰……”領隊的蠱女,目瞪口呆的看著幾步之遙的女人,倉皇失措的開口。
風凰之皇!
風凰之皇,竟然出現在了赫羅城之后!
這……
“嗖!”
一陣疾風閃過,顧長生纖細瑩白的手,已經扣在了那蠱女的脖頸之上!
無邊的威壓,頓時毫不掩飾的在這一片深山老林中肆虐開來!
枝葉亂顫,落葉無數,林鳥驚飛!
顧長生一身冷厲的殺氣如有實質,目光如炬的盯著眼前之人,盯著眼前人手中的一紙畫卷!
“說!你們在搜捕誰?”
冰冷肅殺的聲音,帶著冷氣,直直的往身前的十來個蠱女襲去!
還未來得及召喚自己的蠱蟲,十來個蠱女就紛紛在這絕對的威壓之下屈膝,跪伏在地,顫顫發抖!
唯有一人,連跪地都做不到!
就是那個被顧長生扣住脖頸的領頭蠱女!
此時此刻,她的臉色已經刷白,整個身子也在輕顫,手中的畫卷也在顫抖之中,赫然落地!
“搜……搜捕誰……搜捕……”那蠱女驚顫的重復著顧長生的話,斷斷續續,幾不成聲。
而顧長生的目光,卻隨著那下落的畫卷,緩緩往地上移去……
枯葉之上,一紙畫卷,畫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夜色朦朧,顧長生看的不甚真切,可是,那個小小人兒的畫像,她無比的熟悉!
那活靈活現的小眉眼,數月以來,讓她魂牽夢縈,擔憂的不能入睡!
那是她的兒!她寶貝非常的小肉包!
可是,此時此刻,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被小肉包旁邊,另一人的畫像所吸引……
木然的放開手中之人,顧長生甩手將那蠱女丟在一邊,任由她仿佛逃過一劫般的捂著脖子驚慌后退,而她自己,卻緩緩的彎腰,仿佛慢放的鏡頭一般,木訥的對著地上的畫紙伸出手……
畫紙之上,她的小肉包畫像旁邊,有一個溫潤如水的人畫像……
眉目安然如素,神情恬淡如斯,淺眸淡望,鳳華天成,氣質天生……
這是……
顧長生伸出的手,幾不可見的開始了顫抖!
朱唇微啟,想要開口,卻是不能!
明艷的雙眸之中,滿是震驚,水氣也在氤氳之中……
這幅畫像!
這幅畫像中的人!
曾經無數次以黑白照片的模樣,出現在她年幼的夢中!
曾經無數次,被她家老頭子拿在手中,含淚摩挲!
曾經讓她無限憧憬,也難掩恨意!
“長生啊!你爸他就是個不靠譜的啊!你說老頭子我一輩子打仗,槍林彈雨走過,咋就生出這么一個不肖的兒子?好的不學,竟去學一些奇門玄學!什么工作不好,非要一頭扎到別人的墳里不出來?”她家老頭子總是摩挲著一張黑白照片,把年幼的她抱在懷中,緬懷的開口,“現在好了,他死在別人的墳頭里也就罷了,還把老子我的兒媳婦也搭了進去!這兩口子啊!沒一個孝順的啊!白養了!白養了啊!”
她顧長生的父親,是一個考古學家,向來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整日里扎在深山老林的古墓中!
在她很小很小,還沒記事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在一次考古事故中,喪命了!
只留下,她和她家老頭子,相依為命……
前世今生,橫亙著空間和時間的無垠長河,為什么?為什么她會在這個時代,看到一個如此肖似那張黑白照片中的人?
“爸……爸爸?”
顫抖的指尖,終于碰到了那冰冷的畫紙,顧長生雙唇打顫,失神的呢喃……
明明!
明明她前世今生都沒有什么父母緣!
明明!
明明她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整整兩輩子,都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的爸爸一眼,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會在這里,看到一個如此和她曾經的曾經的夢中相似的人?
為什么?
“顧臺天!顧臺天你給我出來!你出來!”碰觸到畫紙的手,緩緩的握緊,顧長生埋頭在地,嘶聲力竭的嗚咽大喊,“你出來!你給我出來!出來!”
“養而不孝!生而不養!顧臺天你枉為人子,枉為人父!你給我出來!我要替我家老頭子問一問你,你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可有愧意?你生了我,卻沒教養過我一天,心中可有悔意?”
顧長生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中抓著畫卷,抬頭問天,“你這樣枉為人子,枉為人父的人,怎么配兩世為人?怎么配活在這世間?你給我出來!你出來!”
如果,她的母親名喚同音若水之名,只是巧合,那這幅畫像,又是什么?
這一刻,顧長生再難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血紅的錦衣,在夜風之中獵獵作響,顧長生渾身顫抖,仰天長吼不休……
那十來個蠱女,畏畏縮縮的躲在一邊,在她暴虐的氣息之下,連站都站不起來!
“顧臺天!你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只要一眼!我就能認出你!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我只要一眼就能認出你!你給我出來!”
“你出來啊!出來啊!”
“出來!”
淚流滿面,顧長生萎靡在地,迤邐的裙擺,在她身后像是綻放的血花一般,妖艷而詭異!
“出來!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
雙手緊握畫像,顧長生埋首跪伏在地,失聲痛哭!
有生以來,前世今生兩輩子,她從來沒有這么哭過!也從來沒有這么茫然無措過!
這一刻,她突然像是一縷游蕩的魂,不知來處歸處,飄渺無所依附!
這一刻,她突然像是一個走丟了的孩子,尋不到父母的懷抱,只有無邊的蒼涼把她包裹在中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法掙脫!
“為什么?這一切都是為什么?你告訴我!你們告訴我!”
淚水,打濕了手中的畫像!
夜色之下,參天古樹掩映之中,那一抹紅色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和茫然!
身后,傳來人的腳步聲。
顧長生木然回頭,就看到不戒小和尚緩緩往他走來的身影。
淚水,在一剎那間,匯流成河,顧長生顫抖著唇,看著眼前的小和尚,失神的開口,“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不戒小和尚垂眸,輕嘆一聲。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為什么會來南疆,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跪伏在地的顧長生突的回身,雙手緊緊抓住不戒小和尚的小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