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樓的這一聲喝問,對于大殿中的眾人而言,不啻雷擊,所有人都一臉震驚莫名的將頭轉向他,看著他灰敗的臉色,心頭微顫。
月西樓此人,一直跟隨在顧長生身邊,雖然平時里和周沐很不對付,但是,他確確實實是在周沐身邊,除了周宗寶和那兩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紈绔之外,和周沐唯一有血緣關系的人!
他,是周沐的親小舅!這一點毋庸置疑!
孛兒只斤念轉頭看著暴跳如雷的月西樓,此時的月西樓,和往日里的云淡風輕超然世外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區別,孛兒只斤念只在小顧澤被擄去南疆之時,見到過月西樓那美勝過妖的臉上變色,可是如今,她又一次見到了!
小顧澤是月西樓的徒弟,而周沐,是月西樓的親外甥!
一時間,孛兒只斤念的心頭也忐忑了起來,她和大殿中所有人一樣,關注著月西樓的問話,因為,這涉及到了她的師兄……
“哈哈……”地上,先太子妃鄭氏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神色癲狂的笑著,那笑聲,讓所有人臉色發沉,頓時沒了看好戲的心思,只有想要撕了她的念頭。
“不用問了,我想,我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過了一會兒,顧長生才從龍鳳大椅上,慢慢的站起身,一身紅金色的龍鳳冕服拖地,分外妖嬈,卻帶了絲凌厲之外的凄涼之色。
地上的鄭氏聞言,眉頭頓時一皺,不敢置信的看向從九重高階上緩緩走下的人影,眉眼轉換之間,滿是驚疑不定,眼前的女人,太過的彪悍,她真的擔心,自己的依仗,會不會被她破解掉!
傳言中,龍潛與柳州城的南皇顧長生,醫術傾世,無人能望及項背……
想到這里,鄭氏的臉色剎那變了變。
而顧長生已然走到了鄭氏面前,鑲嵌著朝天珠的繡鞋,停在鄭氏的臉頰邊,她低頭,俯視著趴跪在地上的鄭氏,聲音虛無的開口,“牽機之毒,我雖然沒見過,但我自信醫術超絕,從沒有我煉制不出的毒藥,更沒有我找不到的解藥!先祖父頗善以藥養身之道,他費勁一身醫術,甚至不惜招來殺身之禍為周沐穩住牽機之毒,調養身軀,而這牽機之毒,卻到了我手中,讓我費勁心思都不能徹底根除……”
鄭氏聞言,臉色頓時放松了許多,果然,如她所料!
“呵呵……”想到這里,鄭氏突然又笑了起來,“所以,顧長生,你就算身為南國之皇又如何?你即便是權傾天下,也不過是一介女子,女人如水,最在乎的不過是心愛之人!那個逆子,他奪本宮夫君太子之位,又火燒東宮奪了本宮夫君的性命,顧長生,因果報應,你和他在一起,注定沒有好結果!本宮不會讓他稱心如意,更不會讓你得償所愿!有種你就殺了本宮!”
“你個賤婦!”一旁的月西樓聽不下去了,手中的折扇一揮,就往地上的鄭氏襲了過去。
顧長生冷眼看著,沒有反應。
倒是另一邊的孛兒只斤念腰間的鐵鞭頓時出手,纏住了月西樓手中的折扇,“月西樓你冷靜點,這賤婦她敢如此,肯定是……”
“你還攔我!周沐那小子是你的師兄!你竟然就這么看著他被這賤婦欺凌!”月西樓怒極,想要將折扇抽出。
孛兒只斤念更著急,死不放手,“平日里你都是個能沉得住氣冷眼旁觀的,怎么今日這么沖動?師兄是你親人,更是顧長生的未婚夫,鄭氏該死,可她若能死,依著顧長生的性子,能忍得住不出手?你往日里的聰慧哪里去了?都喂了狗了嗎?”
孛兒只斤念平日里看似無狀,可關鍵時候,卻掩不住的睿智,能拜入狄先生門下,和周沐師出同門,孛兒只斤念在大是大非面前的理性,在南疆征戰之時,就可見一二。
月西樓聽到孛兒只斤念這么說,果然皺眉看向沉默不語的顧長生。
顧長生此時,已然從地上的鄭氏身上收回了目光,她正望著大殿虛無的一處走神。
過了一會兒,她才吶吶的開口,“鄭氏,周沐是你的長子,你卻從他初初降生之時,就開始提防著他,虎毒尚且不食子,身為人母,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為什么?為什么?你有什么資格做母親?”
說到最后,顧長生忍不住的開始爆吼,并且將鄭氏從地上給拽了起來,一手緊握她領口的衣襟,手上青筋暴動,顯然在極力的忍耐著怒火。
顧長生自認,自己不算是個合格的母親,可她待小肉包確實十足的疼入心肺,同為人母,她的親母可以為了她,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死于非命,為了能讓她這個女兒可以好好的活著,甚至不惜逆天改命,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天下間的母親,竟然有如此大的不同?
她的母親雖然她兩世都未曾見到,可卻是可以想象的慈愛,而周沐的母親,竟然能陰狠毒辣到這種地步!
“血脈相連,胎衣丹毒,母子連命,鄭氏,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是你兒子!是你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你竟然從他降生就開始算計提防他,最終竟然真的下了這樣的毒手,你的心腸,到底是什么鑄就的?是黑色的嗎?”顧長生越說越激動,整個人都憤懣的輕顫。
所有人聞言,都大驚失色,面色慘白,胎衣丹毒?雖然很多人都沒聽說過,可是下一句,母子連命,他們卻聽得清清楚楚!
“顧長生!你冷靜點!”月西樓被顧長生的話嚇得不敢動彈了,而孛兒只斤念卻當即出手,將顧長生從鄭氏身邊拉開,她真的怕顧長生那個暴脾氣一個忍不住,會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母子連命!顧名思義,孛兒只斤念懂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她不會允許顧長生一時沖動做出讓她自己都后悔終生的事情來!
“哈哈……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藥神顧長生!竟然聽說過胎衣丹毒!”被甩在一邊的鄭氏,狼狽的爬起,卻笑得分外放肆,“可是那又如何?胎衣丹毒,古來無解,顧長生,任你是藥神又如何?南皇又如何?你能改變那逆子是本宮親生血脈的事實嗎?你改變不了,也救不了他,本宮若死,他就會與本宮陪葬!哈哈……”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被孛兒只斤念拽著的顧長生,已然有些歇斯底里了,她是個軍醫,前世今生兩輩子,大半的時間都浸淫在醫術里,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胎衣制成的丹毒代表了什么!
現代,有人用胎衣美容養顏,可是,那種東西,是藥也是毒,古方里,曾有人用它做過扼殺親子的丹毒!
那是最骯臟最狠辣的毒,無解!無解!
“為什么?你問本宮為什么這么做?呵呵……”鄭氏站起了身子,無視周圍的眾人,一甩自己臟亂的宮袖,抬手指向了顧長生,“你,卑賤出身,即便是風云化龍,可畢竟出身卑賤,而本宮與你不同!本宮出身王侯鄭氏門庭,見慣了侯門深宅的骯臟事兒,顧長生,你以為本宮能嫁入皇家,能穩坐太子妃是平白得來的嗎?呵呵……你想錯了,已故先貴妃杜氏,出身草莽,不懂宮廷陰私勾心斗角,若非本宮相助,你以為先太子,本宮的夫君能穩坐太子之位?顧長生,古有帝王得勢弒母,前人的教訓歷歷在目,本宮位主東宮,不得不防,即便是親子又如何?”
“你!”顧長生聞言,氣的胸口起伏,指著鄭氏張口欲言,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從來沒有一次,她這么無言以對過!
“沒錯!就是胎衣丹毒,本宮生下那逆子之時,就命人收起了胎衣而非掩埋寶地以求福祉,你身為醫者,應當知道此毒無解,除非血盡人亡,所以,顧長生你奈何不得我,想要你的男人好好活著,你就要把本宮高高的供奉著,否則,本宮即刻拉了那逆子來和本宮陪葬!哈哈……”鄭氏說著,就轉著身大笑了起來。
她的話,狠狠的敲在所有人的心頭,讓大殿中的眾人都屏氣凝神,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除非血盡人亡,無解嗎?那他們的皇夫大人……
顧長生氣的直喘氣,卻被孛兒只斤念和反應過來的月西樓攔著,絲毫不能動彈。
“啊!不對,僅僅高高的供奉著本宮還不夠!本宮落得如今田地,又怎么會讓你這個賤人好過?”鄭氏突的止住癲狂得意的身形,轉頭看向顧長生,一臉志得意滿的開口,“不若本宮即刻自裁在你面前,如何?”
母子連命,她死,周沐陪葬!
此時此刻,誰敢讓鄭氏自裁?
這不是要殺死周沐嗎?
“你敢!”顧長生聞言,當即冷喝,氣急的顧長生終于忍耐不住,隱含內力的龍鳳袖一揮,隔開了攔在身前的孛兒只斤念和月西樓,往鄭氏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