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用毛筆畫得,線條稍粗,但一目了然。五大洲,七大洋,無論是比例還是位置都和真正的世界地圖差不多。
“畫的很像”
曹易下意識的稱贊。
嬴政臉上閃過一抹微笑,出賣了自己。
這畫其實是他自己畫的,‘新得’兩個字,只是欺騙完全不知情的李斯。
“陛下,這幅圖?”
李斯一臉茫然。
他身為丞相,又輔佐陛下多年,看過的地圖無數,但從未見過這幅地圖。
“這幅圖有個名字,叫天下”
嬴政把最后兩個字咬的很重。
李斯身子一震,走到世界地圖前看了一陣,指著標了小字的后世山東半島,說:“此地是齊魯之地”
嬴政頷首。
李斯手指向下移動到后世的華南一帶:“這里是不久前陛下派屠雎率兵五十萬攻下的百越之地?”
嬴政眼睛瞇了瞇,沒有說話。這一戰雖然勝了,卻是慘勝,歸其原因,便是道長口中的濕熱之地,士卒水土不服。
李斯意識到自己提到了陛下的痛處,連忙將手指向上滑動到北方,又自東往西滑動:“東邊的東胡,號稱“控弦之士二十萬”,中間是匈奴,單于叫頭曼,兵力與東胡相當,西邊是月氏,亦有控弦之士十數萬。”
嬴政聽得眉頭大皺,看過歷史的他,清楚的記得,用不了幾年,一代雄主冒頓就會殺父自立,向東吞并東胡,向西重創月氏,兼并眾多小部落,建立一個擁有控弦之士四十多萬的草原強國。
“盧生雖死,可所言不虛,胡人仰賴騎兵犀利,來去無蹤,四處出擊,實在是我大秦心腹之患。”
李斯語氣很沉重。
這些年,他每年都要收到幾十份邊地發來的急報,不是這里被擄走了人口,就是那里被搶了牛羊。
“胡人的事容后再說,你看看此處”
嬴政手指點在后世美洲中部的墨西哥。
李斯目光跨過后世的太平洋,到墨西哥,臉上又恢復了茫然的樣子。
“此處,有一天賜之物,名叫番薯,無論多貧瘠的土地都可以種植,畝產更是高達數千斤,朕欲派人取回來。”
嬴政說出了他把這幅圖拿出來的目的。
李斯聽到畝產數千斤,下意識的搖頭:“不可能,這世上豈有畝產數千斤的谷物。”
說完,才想起跟自己說話的是陛下,連忙告罪:“臣不是不信陛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嬴政微微一笑,看向曹易:“先生,道教已立,還是叫道長吧,道長來告訴丞相。”
當了半天看客的曹易,在中美洲和南美洲點了點說:“除了番薯,還有玉米、土豆,產量低一些,畝產千斤”
李斯老臉抽搐一下,畝產千斤也叫低一些,天下的農夫豈不是要羞死。
“只是天賜之物雖好,此時便派人去取,只怕”
曹易不太看好嬴政這個時候就去取。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造船業還很低級,根本沒有跨海越洋的能力。
“朕想過了,不必橫跨大洋,派船隊從這里,再這里,抵達北美,然后沿著海岸南下。”
嬴政手指從朝鮮半島、本州島、津輕海峽、千島群島、堪察加半島、阿留申群島、阿拉斯加半島、北美西海岸劃過。
“去的時候,最好是夏季,乘著日國暖流、北太平洋暖流,路過阿留申群島的時候,不要靠太近,以免受到自東而來的阿拉斯加暖流影響。”
曹易補充了幾句,高中地理知識,他還沒交給老師。
嬴政看歷史的時候,對這一塊沒怎么注意,但他相信曹易,下意識的點頭。
李斯一臉懵逼,為什么陛下和曹先生說話,他完全聽不懂。
曹易和嬴政又討論了一會兒,定了一個貌似‘靠譜’的路線,扭頭發現李斯一臉無聊的盯著地上的螞蟻。
“丞相”
曹易喊了一聲。
李斯抬起頭,臉上露出有點僵硬的笑容。
“陛下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準備,組織一支船隊,去尋找天賜之物。”
曹易說道。
“真去?”
李斯眉頭微皺,此刻,他心里已經把曹易當成盧生、徐福一類人了。
“說實話,貧道也覺得有點早”曹易說完,看向嬴政:“陛下,不如”
“越早去越好”嬴政神情堅決:“區區滿清,憑借這三種天賜之物,不過一百多年,就繁衍了三萬萬六千萬人,朕親自主持,再效法勾踐獎勵生育,不需五十年,大秦子民必可增長數倍,到時每占領一地,殺盡土著,以大秦子民填之,則不虞重蹈西班牙夷、英夷兩代日不落帝國的覆轍,更比蒙古人一味的屠殺強上百倍。”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曹易立刻打消了再勸說的念頭。
李斯又一次蒙了,滿清是哪個大國?竟然有三萬萬六千萬人。西班牙夷、英夷又是哪個,敢稱日不落帝國,蒙古人又是哪個?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陛下說的東西,自己完全聽不懂。
更可怕的是,這樣下去,自己會被陛下視為廢人,拋棄掉。
“哪怕犧牲幾千人幾萬人,朕也要早點找到三種天賜之物。”
嬴政十分鐵血的說。
身為帝王,身為一個胸懷天下的帝王,他腦海里只有付出和回報,只要回報遠高于付出,他就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多準備準備,再派一個辦事得力的人,未必會那么糟糕。”
曹易說道。
“陛下,臣有一個人選。”
李斯高聲道。
曹易摸了一下耳朵。
“誰?”
嬴政眉頭皺了一下問。
“將軍章邯,心思縝密,有勇有謀,是不可多得的人選。”
李斯聲音比剛才還高。
“準”
嬴政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這個大秦最后的名將,他可是記憶深刻。
“臣這就去辦”
李斯拱手,轉身朝外走去。
“丞相”
嬴政喊了一聲。
李斯轉過身,疑惑的看著嬴政:“陛下,還有何事?”
嬴政摸了摸耳朵說:“下次說話不要那么大聲。”
李斯應了一聲諾,表情僵硬的走了出去。
嬴政手從耳朵上放下來,看向一臉微笑的曹易,無奈道:“這個李斯”
曹易想到李斯剛才無聊的看螞蟻的樣子和故意高聲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丞相回去后定會因為不懂陛下寢食難安。”
嬴政也笑了起來,這種見識遠超常人帶來的優越感,讓他感覺很舒暢。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嬴政忽然眉頭蹙了一下,走到屏風后面,帶回一個沾了墨的毛筆,來到世界地圖前,將上面一處涂掉:“這里的字標錯了”
曹易看了一眼,見嬴政把好望角誤標在美洲南端,神情嚴肅道:“陛下一個小錯,以后船隊不知要枉走多少路。”
嬴政深以為然的點頭,統一天下的過程中,因為地圖有誤,軍隊走冤枉路,耽誤戰機,甚至遭到敵軍重創的事,他見過很多次。
曹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卻不知當問不當問,猶豫了一陣才說:“有一事貧道一直不明?”
嬴政目不轉睛的盯著被涂抹的地方,說:“何事?”
“陛下為何自稱白帝子?”
曹易清楚的記得白天在泰山上,嬴政對著被殺死的赤紅色巨蟒說嬴姓一族是白帝子。
印象中,秦朝尚黑,應該自稱黑帝子才對。
“道長竟然不知!也是,道長不是本朝人,不知不奇怪。”嬴政沉吟了一陣,說:“昔日襄公勤王救周,被周天子冊封為諸侯,地處西垂,襄公認為自己是受到了西方白帝少昊的庇佑,于是建立西畤以祭祀白帝。自此,我嬴姓一族自稱白帝子。”
“那大秦該尚白才是”
曹易不禁道。
嬴政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釋:“以前并無尚色之說,朕統一天下后,有博士上陳的鄒衍‘五德終始說’,又言昔日文公曾在渭水獵獲黑龍,預示著水德興起,朕為長治久安計,采而納之,才有了道長所見的黑色。”
“原來是這么回事!”
曹易點頭。
突然,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傳來。
曹易立刻打開紫金紅葫蘆放出耶律質古,一前一后,護住嬴政。
外面隨之傳來成百上千的奔跑聲。
不一會兒,就把軍帳為了一個水泄不通。
接下來,過了足足三分之一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一個身披黑衣黑甲,瘦削頎長,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氣質孤絕的將軍來到帳前,躬身道:“陛下,臣已查清,是方士營的方士煉丹,意外發生爆炸。”
煉丹,發生爆炸!!!
曹易和嬴政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睛看到了一樣的東西。
“道長,可有意一觀?”
嬴政問。
曹易收了耶律質古,笑道:“正有此意”
嬴政將案幾上的世界地圖收起來,和曹易一起走出軍帳,對氣質孤絕的將軍,說:“隨朕去看看”
“諾”
氣質孤絕的將軍拱手,錯開身子。
行走中,曹易幾次把目光投向氣質孤絕的將軍,引起了嬴政的注意:“道長為何頻頻看章邯將軍?”
曹易恍然道:“原來是章邯將軍,難怪看著這么與眾不同!”
嬴政看向章邯:“道長在夸你”
章邯立刻拱手道:“先,不,道長謬贊。”
曹易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軍帳距離方士營,有一段距離,一行人走了半天也沒走到。
曹易想起出海的事,扭頭問:“章將軍水性如何?”
此去中美洲,南美洲,一路上除了大海還是大海,水性不行,十個章邯都是送死。
“邯水性一般,幸距離出海還有三個月,邯一定苦練泅渡。”
章邯說道。
曹易聞言有些擔憂,這位秦朝最后的名將,可別淹死在半路上。
嬴政聽到兩人的談話,得知章邯水性不佳,皺眉道:“此行大海茫茫,非善泅渡者不可,章將軍不要勉為其難。”
章邯立刻立了一個軍令狀:“臣若是三個月內,成不了一個善泅渡者,愿以死謝陛下。”
“朕等著你”
嬴政接了章邯的軍令狀。
又走了一陣,一行人來到方士營中。
數百名舉著火把的兵卒,把方士營照的一片亮堂。
章邯指著不遠處一座已經四分五裂的軍帳說:“陛下,便是那座”
二三十步的距離。
嬴政和曹易轉眼走到了近前。
一個酷似鼎的四足燎爐橫在殘破不堪的軍帳上,周圍站著幾個灰頭土臉、戰戰兢兢的方士。
嬴政瞥了幾人一眼,淡淡道:“爾等煉丹加了那些東西?”
撲通撲通……幾個方士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嬴政見狀,無奈的看向曹易:“道長,還是你來問吧。”
曹易走到其中一名方士面前,蹲下,和顏悅色的說:“你們不必說話,只需點頭,或者搖頭,你們是不是在這個燎爐中加了石流黃(古稱)?”
方士可能嚇懵了,聞言,想了半天才點頭。
“還有消(古稱)?”
曹易又問。
方士眼睛眨了眨,連連點頭。
“木炭?”
曹易再問。
方士這次立刻點了頭。
曹易站了起來,對嬴政說:“是黑火藥無疑”
嬴政掃了幾個方士一眼,冷冷的說:“今日之事,但凡泄露半句,凌遲。”
這幾個方士本就害怕,聽到凌遲兩個字,直接嚇暈了過去。
嬴政扭頭對章邯說:“看好所有方士,不許走失一個。”
“諾”
章邯雙手抱拳。
嬴政正要離開,曹易開了口:“陛下,貧道今晚就留在這里。”
嬴政才想起已經把方士們交給了曹易,改口道:“那便把他們交給道長。”
說完,帶著一大幫兵卒離開了。
曹易見章邯沒走,疑惑道:“章將軍莫非有什么事找貧道?”
章邯拱手道:“適才聽丞相說,道長對海外之事甚為了解。”
“這個不急,先把他們安頓好”
曹易指著地上昏過去的幾個方士說。
“這個簡單”章邯揮了揮手:“把他們送到其他方士的軍帳。”
十幾個兵卒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幾個方士抬走了。
“有什么不明白,就問吧”
曹易說道。
章邯猶豫了一陣,壓低聲音問:“海外真的有天賜之物?”
“貧道上次收服徐福時,章將軍是否在場?”
曹易不答反問。
章邯不知道曹易為什么問自己這個問題,點頭道:“在場”
“徐福凌空飛渡,不懼劍矛,是否匪夷所思?”
曹易又問。
章邯再次點頭。
“這么匪夷所思的事,你都見了,海外存在天賜之物,你反而懷疑?”
曹易笑著說道。
“邯還以為此事和徐福、盧生尋訪神仙一樣”
章邯面上閃過一絲苦澀。
“徐福,盧生害人不淺啊”
曹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