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矮木林立,蔓藤披掛,怪石橫七豎八,野草盛極的山道上。
被天上毒辣的太陽炙烤的汗淋淋的曹操一行數百人,駐足觀望。
他們前日下山時,留下的標記,被野獸破壞了,一時找不到通往玉虛觀的道路。
“丞相,你聽”
許褚忽然開口。
曹操聞言,仔細傾聽。
刮得樹葉嘩嘩作響的南風之中,隱隱約約有洞簫之聲,細聽,宛如天籟一般,讓人寵辱皆忘。
“這吹簫之人,莫非是那位隱士。”
曹操下意識的想到了隱居此地的曹易。
“丞相,前方有異。”
許褚指向前方。
曹操抬起眼皮,見遠處的山林之間,乳白色的霧氣像素紗一樣,纏繞著,又宛若仙女身上的飄帶,在裊裊飄動。
在這大日凌空,炎熱無比的天氣里,居然會出現這么大的霧,這很不尋常。
很快,更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近處也升騰起了更大的霧,這一方山林變得迷迷蒙蒙的,幾條山道也變得不真切起來。
“丞相,這大霧不管與那位隱士有關無關,都不可不防。”
許褚手放在刀柄上,虎目之中閃過警惕之意。
曹操聞言臉上泛起了幾分疑惑。
許褚扭頭,對周遭的兵卒厲聲道:“爾等聚過來,莫要讓丞相出一絲差錯。”
七八百個兵卒聚過來,把曹操圍的嚴嚴實的。
過了大概一刻半鐘的樣子,什么異常的事都沒有發生。
大霧變得稀薄起來,近處的山林、道路漸漸清晰起來。
忽然,一陣隱約的笛聲傳來。
“是他”
“牧童”
曹操、許褚同時猜到了笛聲主人的身份。
漸漸的,笛聲清晰起來,時而高亢,時而歡快有趣,音節如潺潺流水般綿綿不絕,又如擊打在水面上的雨點般清脆歡快。
半刻鐘后,一個騎著黃牛的牧童,從前方樹林之中出來,看到曹操一行,稚嫩的臉上滿是笑容:“先生讓我為你們引一段路。”
曹操威嚴的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
牧童拍拍黃牛,拐了一個方向,往前而去。
曹操一行跟在后面。
行了幾里后,找到了前日留下前面的標記。
牧童告辭而去。
……
一片綠茫茫山林之中,曹易的身影起落不定,如同靈巧的猿猴,又如同行蹤飄忽的鬼魅,時而在大樹之上,時而在草叢之間,時而在瀑布之下……
一刻鐘之后,來到距離玉虛觀不足一里的地方。
突然,一聲狼嘯從玉虛觀的方向傳來。
曹易抬頭看了一眼,并沒有露出擔心之色。
每次離開玉虛觀,他都會留下耶律質古作為后手。
不多時,曹易來到道觀之外,看到的不是野狼攻擊站在門口的耶律質古,被冰寒之氣嚇走的場景。
而是,一個腦袋毛茸茸的,和小雞仔差不多的小雕,和一頭成年野狼對峙。
唳!唳!
小雕鳴叫著,撲騰著翅膀,攻擊野狼,別看個頭小,非常的兇狠,每次都要抓破野狼一點皮毛。
不到二十息,以狡詐、兇狠著稱的野狼扛不住了,帶著一身的傷落荒而逃。
唳!唳!
小雕不依不饒的追了上去,身影不斷在野狼逃亡的路上起落,每次都抓起帶血的皮毛。
疼的野狼嗷嗷直叫。
“哮天”
天天傳輸靈氣,曹易認錯誰都不會認錯哮天。
小雕驟然停下攻擊,毛茸茸的小腦袋扭過來,小眼睛眨呀眨,泛著疑惑。
“第一變,居然是雕。”
曹易自語。
小雕模樣的哮天,感應到曹易身上熟悉的氣息,撲騰著翅膀過來。
地上傷痕累累的野狼,趁機逃跑。
唳!唳!
哮天鳴叫著折返回去,追殺野狼。
“回來”
曹易喊了一聲。
毫無用處,換了一個物種的哮天,攻擊性十足,足足追殺了野狼好幾里,把野狼抓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皮,倒地斃命,才折返回來。
曹易探出一只手。
哮天撲騰著翅膀飛過來,降落下來。
曹易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小雕模樣的哮天,頭頂毛茸茸的,尾羽白色,飛羽內翈基部白色,翼下有白斑,是幼年的金雕,沒跑了。
“哮天,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嘛?”
曹易試著問。
小雕模樣的哮天抬頭看著曹易,兩只小眼睛眨呀眨,配上毛茸茸的樣子,很萌萌噠。
曹易笑了笑,托著小雕模樣的哮天,朝道觀里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順手收了耶律質古。
可能是覺得不舒服,剛到庭院里,哮天就撲騰著翅膀飛了出去。
很快,又飛回來,繞著曹易,一轉一轉的飛,很歡快的樣子。
“你有什么本事?”
曹易不相信第一變后的哮天,什么本事都沒有。
哮天飛回來,落在曹易的肩膀上,白色的小翅膀一扇,憑空一道怪風出現在道觀里,不過威力不大。
“不錯”
剛開始,曹易也沒要求太高。
這時,一只燕子從半空中掠過,拉下一丟鳥屎,好巧不巧的落在哮天的身上。
唳!唳!
哮天撲騰著翅膀叫了幾聲,氣急敗壞的追了上去。
“這慫狗,換了一個物種,性格完全變了。”
曹易搖搖頭,進了神堂。
快一個時辰后。
密集的腳步聲,靠近道觀。
不多時,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我家主公久慕先生大名,特來拜會。”
“進來”
曹易起身。
剛走出神堂,就看見一個身高不足七尺、不怒自威的老者和一個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先后走了進來。
不用猜,曹易也知道這兩人的身份,一個是剛剛形式上統一北方的梟雄曹操,一個是號稱虎侯的許褚。
進來的曹操也在打量曹易,雖然已經見過一次面了,他還是驚訝于曹易的過分年輕。
“請”
曹易抬手。
入內,坐下,說了一番客套話后。
曹操開始了正題:“老夫昨日留下的書信,先生可看了?”
“看了”
曹易頷首。
曹操不怒自威的臉上多了幾分希許:“那先生能否治好老夫幼子?”
“若是和信中所述一樣,可以”
曹易語氣很肯定。
曹操臉上的希許變成了微笑。
似乎想到了幼子的病情,收起微笑說:“事不宜遲,還請先生這就隨老夫下山。”
“丞相腳程慢,可先行一步。”
曹易說完,從地上一堆典籍中拿起一本典籍,默默的看了起來。
“如此,老夫與將士們先行一步。”
知道曹易不是常人的曹操,聞言站起來。
拱拱手。
帶著猛將許褚離開了神堂。
很快,外面便傳來大批離開的腳步聲。
曹易看了一陣,把典籍放下,又拿起了一本殘缺不全的典籍,赫然是五斗米道開創者張天師著的老z想爾注。
半響,神堂里,響起曹易的聲音:“正好可以弄一本完整的老z想爾注回去。”
……
傍晚,釋放了一天熱量的太陽,如垂垂老矣的老人,無力的垂了下去,橘紅色的霞光,帶著殘余的溫度,從西天開始,迅速染遍了整個大地。
鄴城,這個袁紹、曹操先后經營的歷史名城,也迎來了一天的尾巴。
不管是挑著柴禾的樵夫,還是外出游玩的達官貴人,都趁著還沒天黑,往城門趕。
傍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天漸漸黑了下來。
最后一批進城的人驚奇的發現,西門仍然開著,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幾里之外的夜幕之中,出現數以十計的火點,應該是火把一類。
接著,密集的馬蹄聲傳來。雖然看不清來了多少騎兵,但幾百個總是有的。
“有盜賊”
“快關城門”
……
不少人下意識的驚呼。
把守城門的校尉、兵卒無動于衷,如同雕塑一樣站著。
不過二十息的功夫,曹操帶著數百騎兵來到城門口,拉住馬韁,掃了一眼校尉、兵卒,問:“天黑之前,可曾見到一個身穿藍色袍子的人進城?”
“貧道已到多時”
隨著一個淡淡的聲音。
一個衣袂飄飄的道士從黑暗中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正是曹易。
曹操從馬上下來,說:“讓先生久等了”
“備車”
話音落下,一輛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從城門一側駛了過來。
“先生,請”
曹操抬手。
周圍的人,除了許褚,都心中劇震,這人是誰,居然得到丞相如此禮遇。
連秦始皇的馬車都坐過的曹易,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直接上了馬車。
曹操隨后也上了馬車。
隨著趕車的車夫不輕不重的兩鞭子,馬車緩緩進了城門。
數百騎兵,一分為二,一半繞到前面,一半留在后面。
許褚騎著馬,緊緊的跟在馬車的一側,眼睛不時瞟向半開著的車廂,丞相貿然和一個手段匪夷所思的人同乘一輛馬車,他心里不緊張是假的。
馬車里,和曹易的距離不足兩尺的曹操,卻是截然相反的心情。連續幾次見識曹易驚人手段的他,知道曹易想殺他在山里就動手了,根本沒必要跑到這里。
馬車行進了有一刻鐘的時候。
一直閉目養神的曹易,眼睛睜開了一下,又閉上。
曹操忽然開口問:“老夫兩次在山中聽到簫聲,可是先生所奏?”
曹易睜開眼睛:“正是”
“甚妙”
曹操稱贊。
“過獎”
曹易謙虛的回道。
馬車又行進了百來步,密集的嗖嗖聲從左右兩個方向傳來。
有人在兩邊的房屋上放箭!
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保護丞相”
外面傳來許褚的大喝。
距離馬車最近的騎兵,紛紛下馬涌過來,用身體拱衛馬車。
更密集的嗖嗖聲從左右兩個方向傳來。
更多的慘叫聲響起。
有幾支,甚至穿過縫隙,掠過曹操身側。
演義中,總是驚慌而逃的曹操,如同老道一樣端坐,一動不動,讓曹易有一種看到了神話世界里的嬴政的錯覺。
“誅殺曹賊”
“誅殺曹賊”
……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外面傳來。
曹易閉上眼睛傾聽,根據聲音的強弱,腦補了一個畫面。
以騎兵為主的百戰士卒,在狹窄的長街上完全發揮不出來優勢。
被人數略高于他們的刺客,殺的節節后退。
忽然,一陣尖銳無比的破風聲從正面傳來,打斷了曹易的腦補。
緊接著,連續幾聲慘叫響起。
一支比尋常的利箭粗了幾倍的弩箭,穿透馬車,直指曹操的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曹易鐵鉗一樣的大手抓住了弩箭。
弩箭的頂端,距離曹操的心口已不足半尺。
“床弩”
曹易吐出兩個字。
曹操掃了弩箭一眼,臉上寒冷的可以滴水。
嗖嗖……利箭射來的聲音又從左右兩個方向傳來,這次,除了士卒的慘叫聲,還有拉車的兩匹馬的叫聲。
緊接著,整個馬車向前而去,不斷劇烈的震動。
曹易直接腦補受了傷的兩匹馬,仗著瘋勁和巨力,撞開護住馬車的兵卒,撞開阻擋的兵卒、刺客,朝前狂奔而去的畫面。
“丞相”
許褚的吼聲傳來。
緊接著是一陣猛烈的金屬撞擊,許褚似乎遇到了麻煩。
不斷顛簸的馬車之中。
曹易紋絲不動。
曹操也紋絲不動,因為他的肩膀上有一個手掌。
馬車奔了沒多遠,失去前進之力,停了下來。
“曹賊就在馬車上”
“曹賊就在馬車上”
……
不斷有刺客吼叫。
周遭的刺客全都圍了上來,一根根長矛刺了進來。
曹易袖子之中的手掌,微微彎曲。
刺進來的十來支長矛,像是遇到了高溫的橡膠一樣,全都變得軟塌塌的。
“死了?”
“沒聽到曹賊的叫聲”
……
外面傳來刺客們雜亂的吼聲。
曹易繼續運用化腐朽為神奇之法,十幾根長矛倒撞刺客。
一時之間,很多驚叫和摔倒的聲音響起。
忽然,一陣壓抑低沉的鼓角聲響起。
緊隨著的是,密集、整齊的腳步聲,有幾千之多。
援兵到了!
“風”
“風”
……
聽到熟悉聲音的曹易,扯掉殘破的不成樣子的簾幕,看到了似曾相識的畫面。
一排排紅衣黑甲、手持丈八長矛的步卒,由握著長劍的校尉帶領著,銅墻鐵壁一樣從長街盡頭壓了過來。
見事不可為,殘余的刺客,朝相對的方向逃去。
可沖了不到三百步,就被一排排紅衣黑甲、手持丈八長矛的步卒,堵了回來。
一支支丈八長的鐵頭長矛從兩個方向刺了過來,幾十個刺客倒下,鮮血染紅了一地。
同時,街道兩側房屋上,不斷有刺客被已經涌上屋頂的士卒刺落下來。
半刻鐘之后,所有刺客全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