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色漆皮掉了大半的郵箱就矗立在門口的道路旁,前端的口子用簡陋的鐵絲勾連著。
趙啟林上前抽開鐵絲,將手伸進去,快速的掏出一個油布包,也不拆開,只是在胳肢窩下夾著。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依舊讓周圍相當一部分的行人將視線投過來,直愣愣的盯著。
將剛才看到的東西暫時放在腦后,祝覺仰頭看著眼前的六層樓房,破落的屋舍半隱在黑暗當中,僅有幾個房間有較亮的燈光,其它的要么是一片漆黑,要么就是忽明忽暗的光線,估計是蠟燭或是煤油燈之類的陳舊照明用具。
在祝覺那個年代都要被淘汰的物件,在這里反倒成了常備的照明物品,不得不說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指針在15分,主體潛意識情緒穩定,我們快進去。”
趙啟林低頭看了眼手表,快步往房屋的大門走去。
樓內的構造并沒有什么特殊的,無非是深港區居民樓的破舊版,趙啟林進門后先是往堆滿垃圾的樓道看了眼,確認沒有人下來便開始拆包裹。
“就這?”
祝覺看著里邊的兩支普通手槍,頗為無語的問道。
沒有多余的彈夾,也就是說這兩把槍當中的子彈打完,這就是兩坨廢鐵。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一次的夢詢目標是一段對受詢者而言極為重要的記憶,如果提前預置一些高科技武器,很可能在我們拿出來的同時就會暴露,所以只能用符合貧民窟的東西,即便如此,這兩件武器也讓指針提了一檔,接下去我們要盡量避免戰斗......有一點我之前忘了說,接下去不論看到什么,恐懼和驚慌的情緒是一定要避免的,因為那會提前暴露我們的身份!”
將手槍插進褲腰,用上衣遮掩,趙啟林輕聲解釋著緣由。
“知道了。”
祝覺接到槍之后掂量了兩下,沉重的感覺,這對于現實世界中的他是難以想象的,空著的手握了握拳,熟悉的力量感這一次沒有出現,只是普通人的狀態而已。
與此同時祝覺也能感受到某些不一樣的地方,這個夢境限制著他的精神,這就像是有人用鎖鏈捆縛著他的手腳,讓他難以發揮......只是束縛用的鎖鏈似乎脆弱的不堪一擊。
仿佛只要祝覺愿意,便能夠改變這種現狀,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強行的爆發只會讓這個人的夢境連帶著精神徹底崩潰,到時候別說是他想要獲取的秘密,趙啟林和錢三文恐怕也無法幸免。
沿著樓梯往上,祝覺雙手揣進身上這套工裝的口袋跟在趙啟林的身后。
“這是什么情況?”
到了二樓的樓梯口,祝覺詫異的回頭詢問趙啟林。
按照正常的房屋構造,樓梯肯定是一體式聯通的,但這棟樓的樓梯居然到二樓就消失了!
接下去難道得從二樓的房間里的天花板上打洞才能往上走?
“這是潛意識常見的防御手段,造夢師應該會避開這里在兩邊設置樓梯。”
趙啟林在以往的夢詢過程中碰到過這種情況,輕車熟路的走出樓道,轉進走廊。
整條廊道內的公用照明僅僅只是天花板上的懸掛的兩個老式燈泡,照明范圍還算可以,反倒是地面上堆積的各種雜物成了前進的障礙。
塑料袋當中散發著奇怪氣味的大坨食物殘渣,破舊老式自行車,一些空酒瓶和五顏六色的塑料桶......祝覺走路時得特別小心才能保證自己不弄出響聲。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種骯臟雜亂的過道里不會有人久留,至少現在眼前還沒人出現。
然而祝覺正這么想著,左前方的房門就被突然打開,嘎吱聲中,有一個穿著白色背心,手里拿著酒瓶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奇怪的是他并不離開門框的位置,就是抓著門把手,啤酒肚半露在外,機械式的轉動著脖頸,視線從左掃到右。
在看到祝覺和趙啟林時稍有停頓,但也僅僅只是停頓,緊接著繼續重復之前的動作。
這個男人的出現仿佛是打開了某個開關,隨之而來的是走廊內所有房門都被打開,白發蒼蒼的老頭,挺著個大肚子的孕婦,只到門把手位置的小孩,與最先出現的男人一樣,他們都只是站在門口,宛如一具具早就在這設定好的人偶,不停的左右張望。
這一次趙啟林沒有再回頭給祝覺任何提示,而是一步不停的往前走,不是不想說,而是在這種情況下無法回頭。
這種場景實在有些詭異,要不是兩人的心理素質夠強,突然來這么一下還真有可能出問題。
直到兩人來到走廊盡頭,所有人才撤回房間,一扇扇房門接連關閉。
果不其然,這里有著向上的樓梯。
“不應該是這樣的,祝先生......這一次恐怕麻煩不小。”
單手扶著樓梯把手,趙啟林的額邊有汗珠滑落,剛才的情況看似穩當,實則出乎他的意料,注意到祝覺臉色絲毫沒有變化,便有些贊嘆的接著說道,
“按照以往的夢詢,這種恐怖的場景是極少出現的,很多時候受詢者表達警覺的方式是會有潛意識當中的人接近并且與我們發生沖突......更重要的是三文并沒有給出更高階段的警戒提示,這就意味著剛才我們遇見的是第一階段的正常反應,而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所以呢,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代表著什么,更危險?”
祝覺還以為夢詢就是這樣的,曾經看見過整個村莊恐怖游行的他,這種情境只能說是小兒科,動畫片水準。
“我想應該是受詢者本身精神就不正常導致的變化,在第一次的夢詢中就有所表現,只不過當時我們沒怎么注意......你的想法是對的,接下去會更危險。”
思考歸思考,行動卻是不能慢的,趙啟林一邊說話,一邊往三樓靠近。
“又是只有一層的樓梯,這么說想要再往上就得走到另一端。”
在樓道的中央,趙啟林就看到了后續斷絕的樓梯。
上一次他們是在樓道的中段轉向,要走的路只有一半,但這一次不一樣,他們必須得穿過整條走廊才能抵達往上
“比起樓梯,我想你應該關注這個。”
祝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趙啟林的前邊,靠著廊道邊側半開著的窗臺,手指碾著墻灰,抬起下巴點了點前方樓道。
頂部懸掛的燈泡散射燈光分明是深黃色的,此時卻蒙著一層血色薄紗。
僅能容納3到5人并肩而行的樓道內,擺放的不再是雜物,而是尸體......各種各樣的尸體!
這一次的形象不再是貧民窟當中的居民,而是一些穿著打扮明顯是上流人士或是隸屬于某個組織的戰斗人員,他們的四肢大都以詭異的姿態歪曲,撇著頭,雙目圓睜,而他們的軀體則是將整個樓道塞的滿滿當當!
如果說二樓的情形預示著可能出現的特殊情況,那么三樓的這些尸體無疑是已經將一個“危”字展現在兩人的面前。
但兩人都已經走到這,自然不存在后退的選項,趙啟林沉默了大約5秒,背過身舒了口氣,隨后瞇起眼睛,面色不變的往前走,旁邊的祝覺注意到他的應對,暗自點了點頭,對這個年輕人的評價又提高了一些。
貧民窟常見的厚底勞工鞋踩進血泊,粘稠的液體將滲未滲的感覺并不好,特別是在被注視的前提下!
左右三具尸體的頭顱轉向,這一次不再搖擺,它們的目光很明確,祝覺或是趙啟林,二選一,然后用那空洞的,蒙著一層白翳的眼球死盯著。
祝覺和趙啟林的反應還是老樣子,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后者的精神壓力顯然不小,正常人碰到這種場景恐怕都會出現精神問題,他這已經算好的了。
“一個圓土豆,一個扁土豆,一個發芽的土豆,一個......一塊生姜,長的敢不敢再奇葩點?”
祝覺跟一具四仰八叉的尸體對視著。
兩邊都不眨眼,還都是死魚眼。
所幸后者沒有跳起來給模仿它的祝覺一巴掌,其他的尸體也沒有這么干,所以三樓的行程依舊順利。
指針卻提升了一格,來到0:30的位置。
“加快速度!”
趙啟林沒有再解釋什么,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加快腳步,直奔四樓。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鈴鐺聲在趙啟林的身邊響起,有些像是半年前他在高檔酒店當中聽見的隨著餐車進來的聲響。
邁過最后一級階梯。
趙啟林怔在原地。
沒有想象中的阻撓或是血腥場景,眼前是一條鋪著淡色絨毯,裹著牡丹花墻紙的走廊,精致的壁燈每隔一段距離亮起,輕柔的音樂縈繞在耳際。
有侍者打扮的中年人端著餐盤,有穿著藍色長裙,身材姣好的貴婦搖晃著紅酒杯,還有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抱著個洋娃娃向著他跑來,臉上滿是笑顏!
陡然響起槍火聲讓趙啟林渾身一顫。
前方的小女孩右眼前立時出現了一個血肉空洞。
她還在跑。
還在笑.....
“喂!想什么呢,開打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旋即祝覺的身影出現在他的右側,手提著一根鐵釬,宛如一頭發現獵物的猛獸,飛撲向前。
剎那間。
光彩褪去,恐懼攥緊了趙啟林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