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不為自己而爭,那么有誰會來幫助我們!”
“兄弟姐妹們,我們應該站出來,為我們的下一代博取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還在等什么,難道你們愿意一輩子待在這個垃圾場一樣的地方嗎?”
粗陋到極點的板條箱,用膠帶粘合住握把的小型擴音器,再加上幾條像模像樣的橫幅,一個小型的宣傳站就這么搭建完成。
青年站在街邊,喊得聲嘶力竭,在他的身旁,還有幾個穿著正裝,不斷給來往行人分發傳單的同伴。
可惜,這里是37號社區。
他們的活躍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路人們給予他們最熱切的回應就是處于禮貌性的將傳單接過去,用硬質的邊角刮掉鞋跟及其邊沿的污泥,然后隨手塞進一旁的垃圾桶。
“咳咳”
嗓子干澀到咳嗽時產生酸痛感,青年終于還是離開板條箱,背對著人群,靠在街邊的便利店門外,一口口的灌著水。
“凱文,今天我們還是沒能發展出一個成員這是琵琶糖水,潤嗓子。”
一個穿著土氣的米色線衫,扎著馬尾的圓臉女孩在他身旁蹲下,遞過去一瓶飲料,低聲說道。
“這是正常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咱們要走的路非常困難,底層社區的民眾無視我們是因為他們認為我們不可能成功,這些人其實是有能力的。”
將頹喪深埋在心底,被叫做凱文的青年看著遠處的晦澀天空中將要消亡的紫紅色余暉,勉強露出笑臉,抬手指向街道上的人群,
“只要將他們團結起來,我們就有可能獲得與政府談判的機會,不管成功與否,他們為了平息輿論都會在一定的程度上改善底層社區的生活環境,而只要有了第一次,咱們的理念就會被接納,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女孩顯然很信任凱文,握著拳頭揮了揮,旁邊的幾個同伴轉過身,滿是汗水的臉龐上亦是洋溢著笑容。
“今天先到這吧,馬上就要天黑了,我知道大家在晚上還有兼職,活動歸活動,生活是首先要顧及的。”
將手中的擴音器塞進背包,與眾人道別,打開手機查看時間還有“talk”上店長發來的訊息。
凱文其實也有工作,在35號社區的酒館做侍應生,他得趕緊回去換衣服。
手中的飲料因為口渴的緣故很快便喝的一干二凈,走過一個拐角,準備將空瓶扔進垃圾桶。
視線下意識的瞟向垃圾桶口,拿著空瓶的手剛伸過去,卻在半途停下。
破舊的垃圾桶后邊躺著一個人。
有些詫異的繞過去查看,一個男人正靠著垃圾桶,臉色漲紅。
“先生?”
喊了聲,對方沒有應答,凱文蹲下身確認他的情況,手指搭在他鼻子的下方,仍然能感受到些微熱氣。
前一秒還像個醉漢模樣的男人突然睜眼,反抓住他的手低吼著:“救我救我!”
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對方的糾纏,但眼前這人的力量竟是超乎凱文想象的強大,那兩只手就像是兩只鐵鉗,死死的限制住他。
“喂,我可以幫你聯系醫院,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舉起手機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手臂傳過來的刺痛令人難以忍受。
突然的干嘔,一團暗紅色的渾濁液體就這么從男人的口中嘔出。
凱文猝不及防,立刻就遭了殃,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糊了滿臉,刺鼻的腥臭味充斥著鼻腔。
正常人碰到這種情況第一時間肯定是陷入呆滯狀態,凱文也不例外。
等到他反應過來,面前的男人已經掙扎著起身,向著另一邊的街巷跑去,而此時的他自然也沒心情再追上去,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找個地方清理臉上的臟污。
所幸這里不算偏僻地方,身后就是一處商鋪,沖進去問了廁所在哪便不管不顧的跑到里邊,鎖上門開始洗臉。
雙手撐著洗漱臺,側過臉將頭伸到水柱下,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臉頰,強忍住不適感,直到刺鼻的氣味消散才起身睜開眼。
邊角用黃棕色寬膠帶粘在墻壁上的鏡面映照出年輕人的臉頰。
兩道血漬從鼻孔中掛落,滴在洗漱臺邊沿,綻開數朵血花!
“水太冷的緣故?”
昂起頭阻止鼻血繼續往下流,把背包拿到身前,從右側的夾層摸出一包紙巾,揉成兩根紙卷塞住鼻孔。
喉嚨驀然有些發癢。
咳咳!
聲音尤為響亮的咳嗽。
青年的表情倏然煞白,因為他看到了滿是鮮血的鏡面,那些血液,正順著光滑的鏡面滴到洗手池的邊沿,再逐漸的滑落進去,以分散開的血絲模樣。
像是一張大網,抓攝住他的心臟
“為了底層民眾的權益而奮斗,團結就是力量?”
有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忙不迭的轉頭,凱文看到的是個頭發斑白的中年男人,手里正捏著一張他們的傳單。
應該是他剛才慌忙跑進來是遺落在外邊的。
凱文注意到他的左手捏著一雙手套,上邊正滴瀝著暗紅色液體。
“年輕人,你的理想很不錯,我很欣賞你。”
中年男人隨手抖著宣傳單,看向凱文的眼神中滿是贊許,
“幾年前,我的想法跟你其實差不了多少當時我們的情況比你現在要好不少,游行很順利,大家也很團結,勝利近在眼前,那種感覺很美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留在那段時間。”
仿佛是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中年男人的臉上滿是追憶。
這樣的姿態落在凱文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親切感,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離開這里。
洗手池中暗紅色的血液是那樣的刺眼!
一刻不停的往廁所的門口的移動,幾步到了門邊,抬手捂著下半張臉,側身就想要擠過去。
“我以為你會想知道當時我們是怎么失敗的,那會為你提供不少的經驗不是嗎?”
“抱歉,我很想跟您促膝長談,但現在有些特殊情況,我得先離開。”
說著話的同時跨步繞開中年男人,一刻不停的往商鋪門口走。
然而沒等他走出去幾步,雙腿便再也邁不開,瞪大了眼睛,抱著背包的手臂因為過度的緊張而一再束緊。
夕陽僅存的幾縷紫紅色的余暉落在晦暗的商鋪內。
地板上橫躺著商鋪老板以及剛才在外邊看見的那名“酒鬼”,四肢以詭異的狀態扭曲。
兩具身體底下不斷外溢的暗紅色血液泛著令人作嘔的色彩。
咳!唔!
捂著嘴,惡心感造成胃部的抽搐,凱文半躬著身,下意識的捂住嘴。
“想要成事,總得有犧牲,這一點很重要,想要讓別人知道你的決心,靠嘴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你得拿出該有的態度這就是我的態度,你覺得怎么樣?”
重新戴上手套,中年男人看著被嚇的不知所措的年輕人,上前去拍打他的脊背,溫聲說道,
“試想這種場景出現在外邊的街道上會怎么樣,那些人還會像剛才那樣無視你么,不,他們會感到恐懼,進而對你的能力產生敬畏。”
凱文不認同這個突然出現的殺人犯的說法,并且從心底為之感到惡心。
但與此同時,他的思維正陷入某種古怪的恍惚感。
無力的跪倒在地,朦朧中,有些囈語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一會兒,這種聲音又從他的身體內響起。
眼前的色彩越發濃重,像是一團在水中被攪渾的顏料,混亂且無序。
“開動你的腦子,再想想,如果這樣的場景出現在底層社區的各處呢,誰能夠無視這里發生的的事情?”
“每個人都會看到你的決心,不論是外邊的路人,還是自詡為新人類,內里卻充斥著邪惡的那些家伙。”
“到那時,你的意見不會被無視,你會得到來自所有人的尊重。”
中年男人的聲音宛如惡魔的低語,不斷摧殘著在年輕人的意志,后者本就接近崩潰的精神此時更是搖搖欲墜。
“你到底想怎么樣!”
凱文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漲紅著臉質問身后的人。
“我只是想讓你加入我們而已,剛才我就說過,我很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我和我的同伴們正在進行的事業,需要你這樣的新鮮血液。”
中年男人半蹲在凱文的身前,雙手撐著膝蓋,聲音不急不緩,
“只要你愿意幫我,你會發現一切都不一樣,放輕松,你不覺得自己的堅持很幸苦嗎?”
“我我答應加入你們,能不能先送給我去醫院?”
比起糾結于要不要加入對方這種問題,凱文更需要醫生的幫助,僅剩的理智促使他向身前的人妥協。
“這么說你同意了?”
他似乎很在意凱文的態度。
“對,我同意了,我們現在是同伴,你應該送我去醫院!”
這時候凱文已經顧不上那么多。
“你為什么要去醫院?”
中年男人的語氣很是疑惑。
“我感覺頭暈,身體有些不對勁”
“放心吧,這不過是你加入我們的一個小考驗而已,熬過去就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中年男人拍打著凱文的肩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瞥了眼旁邊的“酒鬼”尸體,
“既然你已經答應加入我們,我這里有個任務,對你來說很容易,確切的說這個任務非你不可。”
“什么?”
“待會兒你會知道的,這個‘知道’的過程大概需要一到兩個小時左右。。”
話音落下,中年男人轉身走到商鋪門口,將推拉門關上的同時,拾起一旁靠在墻角的鐵鉤,準備將外部的鐵制卷簾門也一同拉下,看著里邊正努力往門口爬的年輕人,動作稍頓,身體前傾,額頭抵著半透明的推拉門,低聲說道,
“想要成事,就得有人犧牲,這話沒錯,唯一可惜的是我還不想犧牲,所以啊.....你之前可是答應幫我忙的,現在反悔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