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花消失了,但香妃樹所釋放的彩綢香緞卻是徹底暴走。
如同海嘯般的花粉吞沒了整個庭院,這些花粉本身其實只是妖力顯化,并不具備重量,哪怕落到了人的身上,也只會覺得香氣繚繞,話雖如此,可真當那鋪天蓋地的彩綢香緞撲向秦軒,他還是感覺得了清晰的窒息感,雖然這種難受的感覺轉瞬即逝,可隨之而來的黑暗,卻讓秦軒一時之間摸不清楚狀況。
“咔擦!”
突然,黑暗宛如鏡子般破碎,而從那裂縫中,一道道刺眼的光芒轟碎了黑暗的牢籠,當秦軒從奪目的白光中恢復視線,看到的,卻是一個蠻荒般的古老世界。
“這里是什么地方?”
鐵銹色的天空,覆蓋在一望無際的荒蕪大地之上。
山川起伏,卻看不到一棵樹。
這里可見河流淌過的脈絡,可除了被曬到發紅的沙土外,沒有半分生命的色彩。
“噼啪!”
長鞭在空氣中炸響,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騎跨在一只猙獰的兇獸背上,而在他的身旁,如同長河般的人流正艱難的朝前方蔓延,這些也是人,只是比起那體型巨大的男子,他們就像是孩童一般,嬌小,瘦弱,身上唯一可以抵擋著風沙的衣物,只有那堪堪只能遮羞的破風衣。
“這種情況,挺熟悉的啊。”
秦軒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香妃樹的記憶嗎,可香妃樹是這種背景下的山海獸?畫風是不是出問題了啊。”
這里的人很多,而在他們中間,如同大漢那般的存在也是不計其數,除此之外,更多的還是那些各式各樣的古怪兇獸,只是同秦軒所認知的兇獸不同,它們似乎非常的乖巧聽話,對那些如同巨人般的個體極為溫順,仿佛家養的寵物,在對主人撒嬌。
看到這一幕,秦軒忍不住想到:‘這些真的是兇獸嗎?’
秦軒打開了天眼術,只是能夠看到信息的,只有那些怪物與巨人男女:“古代人?他們是古代人?!”
巨人不止有男性,還有很多體現著遠古原始之美的女性,只是無一例外的,這些巨人在秦軒的天眼術下,都跟刑天一樣,只有一個簡單的信息,看不到名字,更加看不到階位和潛力,而同刑天不同的是,這些古代人并沒有標注出山界獸這么一個定義,而是非常簡單的給了秦軒一個‘古代人’的信息。
比如:
種族:古代人種
階位:???
潛力:???
他們不是山海獸,而是被都承認的某一人種。
再看那些如同奴隸般押送的瘦弱生靈,而結果卻是讓秦軒極為意外:“人類!這些都是人類?!”
天眼術其實可以對任何生靈,乃至物質使用,人類自然也不例外,可就跟以往秦軒對人類使用天眼術一樣,這些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生靈,全部都是人類。
不是古代人,而就是人類!
“怎么會這樣?”秦軒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出現了一些問題,他一直認為,是由于古代人的滅絕,才會導致人類的出現,可從香妃樹的記憶片段來看,古代人與人類似乎處于同一個時代,而且雙方還有著明顯的等階關系,是古代人在支配人類。
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人類要被古代人支配,因為古代人強大,而人類弱小?
秦軒聽兔姐說過,古代人與人類并不是一個物種,也就是說,人類并不是從古代人退化而來的,可對于人類究竟從何而來,兔姐并沒有告訴秦軒。
‘如果藍星的歷史真的是從無數世界從投影而來的,那。。。’秦軒微微皺眉:‘女媧造人的傳說,會是真的嗎?’
人類之母女媧,捏土造人。
那么女媧是什么?
為什么藍星會流傳女媧造人的傳說?
在畫妖師的世界里,古老時代,是否也存在過這么一個人類之母,創造了人類。
“額。”
隊伍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撲倒在了地上,風衣落下,露出了一具骨瘦如柴的軀體,這是個老者。
“爺爺。”
這些人的話是秦軒從未聽過的,可秦軒卻聽懂了。
“爺爺。”
這是個少女,她焦急的抓住了老者的胳膊,想要將他扶起來。
“噼啪!”
長鞭如同閃電,落在了一個少女的身上,她發出一聲痛苦的低鳴,然而,手持長鞭的古代人卻露出了憤怒的目光,然后不斷鞭撻著這對祖孫,只見少女用身體死死的護住奄奄一息的老者,她緊緊的咬著牙,而那隱藏在風衣下的十指,更是掐進了肉里,背后皮開肉綻,身下,鮮血淋漓。
“讓,讓開,”老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推開少女:“快讓開啊。”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可是,少女卻任憑古代人的鞭撻,用她的血肉之軀,用生命守護她唯一的家人,最愛護她的爺爺。
“無意義的人性。”
那個古代人收回了長鞭,然而不等老者松口氣,一桿銀白色的長矛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下一刻,在老者幾乎絕望的目光中,古代人狠狠的將長矛刺向少女的背心,要將她,還有她的爺爺一起殺死。
“要死了嗎?”少女的心聲,卻在秦軒心底響徹:“就像爸爸媽媽一樣,我也要死了嗎?”
“住手。”
秦軒脫口而出,他想要去阻止,可惜這里的一切都只是回憶,只是影像,秦軒什么都做不了。
“住手吧。”
然而就是下一刻,一只潔白如玉般的手抓住了這個古代人的長矛,她褪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精致的面容:“不要做無意義的殺戮。”
“是,大人。”
那個古代人對女子十分的尊敬,沒有絲毫的不滿,直接離開了這里,只留下那騎跨在恐怖兇獸之上的古代人女子,以及地上那個抱著油盡燈枯老者,滿身鮮血的少女。
只是,面對古代人女子的救命之恩,少女和老者卻沒有絲毫的感激。
相對的,他們的眼里只有恐懼。
他們,只能在她的注視下,瑟瑟發抖。
因為。。。。。。
“時候到了。”
女子的聲音不大,可在這個無邊無際的世界里,在這無窮無盡的生靈隊伍耳中,卻仿佛一道驚雷,轟碎了他們的心防,釋放出了名為絕望的怪物:“開始喂食!!”
“吼!!!”
這一刻,原本處于人類難民兩旁,如同護衛般的兇獸們,卻瘋狂的撲向了他們。
“不!!”
“啊!”
“好痛,好痛啊。”
“救救我,爸爸媽媽救救我啊。。。”
一時間,無數人類被涌來的兇獸吞噬,那灑落到大地上的斷肢殘骸,還有幾乎匯成江河的鮮血,一顆顆寫滿了恐懼的頭顱拋飛,一陣陣凄慘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看著這宛如煉獄般的場景,秦軒整個人都懵了。
兇獸根本不是在保護人類。
它們,只是在看護食物。。。
人類是兇獸的食物,是古代人圈養的寵物的口糧。
“吼!!!”
血盆大口越過了人群,從老者的身后撲出,然后狠狠的咬住了老者的雙腿。
“爺爺,爺爺!!!”
然而,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老者卻是那么的平靜,他用渾濁的雙眼看著少女,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想去再觸摸一下女孩的臉龐,可身后的巨力卻將他整個人拖了進去,隨著那漸漸閉合的利齒,老者看到的,卻只有滿臉淚水的少女。
死亡,對他們人類來說,從來不是一種可怕的事。
因為在兇獸的覬覦下,如同牲畜一般的活著,比死都讓人膽寒。
“吼!!”
吃了老者的兇獸依舊沒有滿足,它看到了跪在那里的少女,然后瘋狂的撲了上去。
“可以了!”
然而,那個古代人女子卻喝止了它,而兇獸見到她,卻是如同貓咪一般溫順,匍匐著身子便向著人流的外圍退去,只留下那一片狼藉的飯后餐桌。
少女微微抬起頭,她看向古代人女子,看著她的臉,似乎要將她的模樣記在腦海里,永遠的刻在心底。
古代人女子從少女眼中看到了憤怒,看到了憎恨,可她毫不在呼,因為從始至終,她就沒有在乎過,這所謂的,人類。
“不用仇視我,這就是你們生來的宿命,”古代人女子駕馭著兇獸緩緩離開:“這就是你們人類!存在的意義。。。”
而當古代人女子離開后,她拿出了一個裝滿了淤泥的陶罐,然后從腰間取下了佩戴著的一根葫蘆藤,女子將葫蘆藤放到泥里攪拌,隨后,只見她用力將沾滿了淤泥的葫蘆藤甩向天空,一時之間,數以萬計的泥雨便灑落在了那被兇獸吞噬過的,只剩下了鮮血的大地上。
也是這一刻,這些淤泥開始散發出生機,不過幾個呼吸后,在秦軒驚訝的目光中,一個個不著片縷的少年少女便出現在了地上。
他們本能的朝古代人女子跪拜,然后口中呼喚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