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之前在韓貴山記憶里的經驗，江楓看著夜空發一晚上呆倒也沒那么無聊，天一亮就回到了房間里，等江衛國和黃師傅起床。
他們倆這幾天都是舟車勞頓的，起得卻早，可能是在國營飯店上班時養成的習慣，江楓剛進房間沒多久江衛國就起來了，沒過多久黃師傅也醒了。
換上精神干凈的舊衣服，畢竟是去吃大餐見世面的，自然要穿得體面一點。
出了招待所，兩人就心照不宣地直奔昨天的小館子，一人一碗鹵面。
依舊是鋪得滿滿的料，比昨天晚上的還要豐富，勁道的面條，濃厚的湯汁，一大碗面條呼嚕呼嚕就下去了，幾分鐘不到湯汁都沒剩下。
“要是每天都能吃上一碗這種面，那不就是神仙日子了！”黃師傅感嘆道。
“一碗面條一塊五分錢。”江衛國友情提醒，黃師傅一個月的工資估計也只夠他吃面條了。
黃師傅頓時息了聲，看著空碗感嘆道：“要是我婆娘也能吃到就好了，她連咱們市都沒出過，更別提吃這種好東西了。”
“回去我給嫂子做，不過可能只能做出五六分味道。”江衛國道，他吃了兩頓，配料，做法差不多都吃不出來了，但是Z市沒有那么豐富的原材料，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慢。
店主也就是廚師，還身兼會計在前臺算盤算營業額，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也沒放在心上，全當他們在吹牛逼。
真要有這么厲害的人還能在他這個小店里吃鹵面？
現在聚寶樓的孫大廚在收徒，但凡有點本事的廚師誰不想去碰碰運氣。店主搖搖頭，看了看店里的兩個吹牛逼的人，在心里暗笑那個小伙子吹牛不打草稿。
兩人吃完了面，肚子也有東西，身上也有了力氣。認路大師江衛國判斷了一下方向，就領著黃師傅往聚寶樓走。
招待所所在的地段很偏，聚寶樓則在中心城區，或者說它開在哪兒哪兒就是中心城區，一路上問了幾次路，因為并沒有可以趕路，走了足足三四個小時才走到聚寶樓。
黃師傅這一路上恨不得長四只眼睛，看什么都新鮮跟在山里困了幾十年第一次進城的人一樣，遇見了什么和Z市不一樣的就暗自記下來好回去吹牛逼，一路上倒也積累了不少素材。
聚寶樓和泰豐樓一樣都是獨棟酒樓，熱鬧非凡，比起后世的星級飯店也不差，更別說在這個時代，難怪被成為FJ第一酒樓。
聚寶樓門口停了兩輛小轎車，還擺了一張桌子，不少人圍著看熱鬧。黃師傅去看轎車江衛國去看桌子。
“同志，這桌子擺在這里是做什么的？”黃師傅看完小轎車后擠過來看桌子的熱鬧。
“這是孫大廚收徒的入門考核！”旁邊一個同樣圍著看熱鬧的人道，看了一眼黃師傅，問道：“外地的？”
“是啊，我聽說孫大廚收徒弟特意過來看看，孫大廚收了幾個啊？”黃師傅道。
“別提了，一個都沒收，都一個多星期了，后天就截止了，孫大廚一個都沒看上。”看熱鬧的人道。
“呦，這么嚴格啊！”黃師傅一驚。
“那可不是。”看熱鬧的一臉與有榮焉，“孫大廚收徒那當然嚴格，他不光是閩菜大廚還是粵菜大廚咧，隔壁粵省這幾天都有好多廚師慕名過來拜師！”
“那他怎么一個都沒瞧上？”黃師傅非常配合地追問。
“孫大廚要求高唄！這位同志我和你說，這只是第一關，切白蘿卜，夠薄夠快就能過關，這幾天不少廚師都過關了。但這第二關可就難了，孫大廚做一道菜，讓其他人也做一道一樣的，只教一遍，如果孫大廚滿意就會收徒，結果這幾天沒一個讓孫大廚滿意的。”
“哎呀，那那些外地廚師不久白跑一趟了嘛！”兩人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一樣。
“怎么能說白跑一趟呢，孫大廚雖然不收他們，但是會指點一二，孫大廚是什么人，光他指點的那兩句就讓那些廚師高興得不得了了，一個個走的時候都興高采烈的。”
“哎呦，這么厲害呢！”黃師傅盯著里面的那張桌子上的案板兩眼放光，轉頭對江衛國說道，“小江，你要不要去試一下。”
“呦，這位同志也是廚師？”看熱鬧的人頓時興奮，“這位同志，反正現在也沒人，你要不要去試一下，萬一運氣好被孫大廚收為徒弟你可以走大運了！”
江衛國搖搖頭，抬頭看了一眼聚寶樓的招牌，道：“我水平有限，還是不要去丟人顯眼了。”
黃師傅猜到了江衛國在想什么，拉著江衛國離開了人群，道：“小江，你就別再想你家在北平的那個什么樓了，這么多年了在不在都還兩說，就算在，現在都公私合營了，也不歸你。”
“我沒想。”江衛國死鴨子嘴硬。
兩人走進聚寶樓。
空氣中彌漫著濃香，似酒香，又帶著別的味道，勾著身體里的饞蟲，香飄四座，讓人聞著就垂涎欲滴。
因為江建康在健康炒菜館里做過不甚成功的佛跳墻的緣故，江楓能聞出來這個香味就是佛跳墻的。江楓只能在心里感嘆真不愧是孫大廚還在世時的聚寶樓，單是香味就能讓人心生向往，黃師傅就是，看他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三天沒吃飯了。
服務員領著他們到柜臺，后面的墻上掛著菜牌，服務員道：“兩位同志想吃點什么？”
“同志，這是什么菜的味？”黃師傅問道。
“佛跳墻，不過佛跳墻已經賣完了，兩位同志可以等晚上再來。”服務員道。
黃師傅既遺憾又慶幸，遺憾于吃不到美味，慶幸于錢包逃過一劫。
盯著菜盤看了半天，對于粵菜和閩菜一竅不通的黃師傅看得頭都大了，將點菜的重任交給江衛國：“小江，你來點菜吧！”
江衛國道：“上湯焗龍蝦，兩份鹵面，荔枝肉，金絲豆腐干。”
“65元6角8分。”服務員道。
江衛國干脆利落地掏錢。
黃師傅完全傻了。
一頓飯吃掉他兩個月的工資，這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預估。
這得是拿什么做的，龍肝鳳髓嗎？
“黃師傅，這頓我請你，這幾年多虧有你照顧，全當我對你的感謝。”江衛國道。
服務員收了錢，給他們指了張桌子，讓他們過去坐。
“這……這……”黃師傅一邊覺得他這兩年對江衛國的照顧不值得這頓六十多塊的飯，但是理智告訴他，他要是真掏錢吃了這頓飯回去他婆娘得拿刀追著他砍至少三條街。
“我回去讓你嫂子多打聽打聽，精挑細選，給你介紹一個好對象！”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幫你介紹對象。
江衛國坐的桌子就在后廚邊上，江楓直接溜進了后廚，看看聚寶樓的后廚是什么樣的。
江楓走進去第一印象就是熱鬧。
非常熱鬧。
人多，但不亂，所有人都有條不紊的，各有分工，灶邊有一個眾心捧月一般都后廚中心，想必就是孫大廚了。
孫大廚旁邊站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孫冠云了。
“上湯焗龍蝦要用什么樣的龍蝦？”孫大廚問道。
“花龍蝦。”
“你前兩天說你想學這個菜，貪多嚼不爛，我不教你，剛剛正好有個客人點了，我做一遍，你看看能學到幾分，先去挑龍蝦。”孫大廚道。
水箱就在廚房的角落，江楓想走過去看看奈何因為距離限制去不了。只能遠遠的看著孫冠云過去挑龍蝦，片刻后，他拿著一只張牙舞爪，神采奕奕，眼睛靈活，生鮮活潑的花龍蝦過來。
孫大廚接過龍蝦，兩刀過后，當場殞命。
聚寶樓的后廚不好進，哪怕是洗菜的小工也得有幾分真本事和天賦才能進來洗菜，孫大廚一般不藏私，只要有心都能學上兩手。
龍蝦洗凈，去頭掏出內臟，去掉蝦線后延尾部剁成大塊，裹上一層生粉。
這么大的花龍蝦，江楓也是第1次見到，全當看個新鮮。
處理龍蝦的步驟并不復雜，控制油溫，將龍蝦入鍋炸至7成熟后撈出，炸的時候需要將油淋在龍蝦肉的表面讓其收縮定型。之后將龍蝦和黃油入鍋煸炒，再加上高湯和其他調味料，出鍋后擺盤即可。
整道菜的精華全都在上湯里，熬制一鍋合格的上湯是這道菜的關鍵。
這道菜還有一種吃法，將龍蝦吃完后拌入伊面，讓伊面吸收上湯局龍蝦的湯汁，又是另一種美味了。
上湯是現成的，江楓光看也看不出什么門道來。這道菜做法不難，如果有現成的高湯的話，江楓沒準也能做得有模有樣的。
就是他對龍蝦不太熟悉，估計在切塊的時候會遇到一些問題。
沒辦法，Z市作為一個內陸城市，海產品實在是太貴了。
“爸，這菜看起來也沒什么。”孫冠云沒覺得這菜有多難。
“看起來沒什么，等你上手做就知道了。”孫大廚道，“每道菜都不難，唯獨想要做好難。”
“下道菜是什么？”孫大廚問道。
“荔枝肉，師傅，這菜讓我來做就行了。”邊上一個胖胖的青年道。
“還是我來吧，點上湯焗龍蝦不點伊面，估計是外地來的客人，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專程到咱們店來吃是給咱們面子，等一下再給他們上一份伊面。”孫大廚道。
“真走運。”孫冠云小聲嘟囔。
也不知說的是送了一份伊面真走運，還是能讓孫大廚親自給他們做兩道菜真走運。
荔枝肉的做法江楓知道，雖然他也很想看孫大廚做菜，但是他更想知道老爺子吃了上湯焗龍蝦后是什么反應。
江楓覺得這個回憶還長著呢，老爺子還沒參加外頭的那個切菜的篩選，他有的是機會看孫大廚做菜。
穿墻抄近路回到老爺子身邊，黃師傅正興奮的搓著手，四處打量著周圍。
“小江你別說，這店怪不得菜賣的這么貴，你看看這裝修，就是比咱們那國營飯店要強！”黃師傅堅信聚寶樓既然菜賣這么貴，肯定什么都是好的，就連筷子都比他們那個國營飯店的要強。
“聚寶樓是之前傳下來的老店，當年裝修的時候也是花了大價錢的。”江衛國道，看著聚寶樓內部的裝修，仿佛看到了北平的泰豐樓。
“上湯焗龍蝦。”服務員將菜端上桌，“孫大廚說了，等下再給你們上一份伊面，吃完龍蝦后把伊面拌進去就行了。”
“謝謝了，同志，謝謝了啊！”黃師傅聽說還能送一份面，頓時樂得找不著北，仿佛撿了天大的便宜。
上湯焗龍蝦的擺盤是非常好看的，蝦頭高高立起，蝦尾微微翹起，蝦肉在中間團著，掛滿湯汁，盤子底有半指深的湯汁，顏色和龍蝦外殼的顏色非常映襯。
“乖乖，大飯店的擺盤都是這樣的嗎？”王師傅忍不住贊嘆道，伸筷子夾起一塊蝦肉。
“好吃，真好吃！比小江你做的菜還好吃！”黃師傅只能用自己貧乏的語言稱贊面前的這一份上湯焗龍蝦。
一塊，兩塊。
黃師傅本來還想夾第3塊，但看見盤中的蝦肉并不算很多，又想起這頓飯還是江衛國請的，便收住了筷子。
“小江，你吃，你也吃呀！我這早上那碗面太多了，有點撐，先留著胃等后面的菜。”黃師傅不去看面前的上湯焗龍蝦。
江衛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蝦肉。
入口，嚼了兩下，頓住了。
“怎么樣？是不是特別好吃？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黃師傅道。
“好吃。”江衛國看著面前的龍蝦。
“黃師傅，我們過兩天再走吧。”
“嗯？那敢情好啊，怎么，你在這邊還有事兒？”黃師傅問道。
“是有點事。”江衛國道，“我想學一道菜。”
“嗯？”黃師傅沒反應過來，江衛國就起身了。
“小江，你干嘛去啊，菜還沒上完呢！”
“去參加入門考核。”
“啊？”
下一秒，江楓就被踢出了回憶。
江楓坐在床上：？？？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電影看到一半馬上就要進入最精彩的片段，就在他屏息凝神期待的時候，瀏覽器提醒他因為他不是會員所以無法繼續觀看。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狗屎游戲？
要充錢是嗎？要VIP是嗎？你說充多少錢？充多少錢才能讓我把這段記憶看完。
20塊錢以內的我都可以考慮！
江楓現在很生氣，他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想要投訴這個辣雞游戲的欲望，連得到的菜譜是什么都不想看，關閉屬性面板，躺下睡覺。
反正不是佛跳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