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攔在姐弟倆和張褚之間沒有動。
薛紹衡一看就是語言表達上有很大的問題,說話只能一個字或者一個詞的往外蹦,就連他姐姐都不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張褚又是一個年紀不小的老人家,萬一薛紹衡突然激動起來,手舞足蹈的,把張褚磕了碰了或者推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這位丫頭,你弟弟可能認錯人了,我這剛從粵省那邊過來,剛下的飛機,你弟弟不可能見過我。”張褚道。
“大烏參,大烏參!”薛紹衡鍥而不舍地指著張褚,非常激動,一直拉著她姐姐想要過去。
“粵省?”薛紹衡的姐姐一愣,“請您仔細想想,您在20多年前有沒有見過我弟弟?”
“我弟弟記性特別好,過目不忘,他肯定見過您。”
“大烏參,大烏參!”薛紹衡見自己的姐姐根本就不理他,急得直跳腳。
“20多年前?”張褚犯了難。
他年紀大了記性本就不好,又是20年前的事情,按年紀推算,20年前的薛紹衡應該還是個小孩或者少年,這更給張褚回憶增加了難度。
“大烏參,大烏參!”薛紹衡看著張褚,又想到了什么,艱難地道:“公園,大烏參,公園,大烏參!”
“爸,你20年多前還在公園里買過烏參?”張赤遠也懵了。
“扯什么蛋呢?烏參那么金貴的東西,20多年前還能在公園里買到?我也就……”張褚一愣,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薛紹衡,“這個好像是我20年前撿回家里吃了一餐飯的那個小孩啊!”
“撿回家里吃了一餐飯?”張赤遠感覺自己20多年前是不是離家出走了,他怎么根本就不記得這件事情。
“你這孩子記性怎么比我還差,就你初三快中考生日那年,你媽給你做扒大烏參那次,那道菜要了我兩個月的工資,你吃得比小豬還歡實。”張褚見張赤遠還沒有反應過來,接著提醒他,“就你媽嫌棄我買回來的烏參不夠好的那次,我買完菜又去公園遛彎,然后就撿回來了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孩。”
張赤遠好像想起來了,附和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我記得您那天從公園里遛彎回來的時候是帶了個比我小幾歲的小孩兒,把我媽嚇了一跳,還以為您轉行去當人販子了。”
“就是那次!”張褚一拍巴掌,破案了,“那小孩吃完飯就一直說著要回家,回家,回家,人往外走攔都攔不住,你媽不放心還跟著他走一段路,直到他走回家里才回來的。”
張褚對江楓道:“好了,小江同學別攔著他們了,他們沒認錯,原來確實見過。”
“沒想到這小孩的記性夠好的,我都成了一個糟老頭子了還能一眼認出來。”張褚一臉稀奇地看著薛紹衡。
薛紹衡的姐姐聽張褚這么一說也知道他們是誰了:“原來那次是您夫人把我弟弟送回來的,真是太感謝您了。我弟弟說話有點說不清楚,您夫人又走得太快,我連面都沒有見到,一直都不知道該感謝誰,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里碰見了。”
“你們還沒有吃飯吧?我請你們吃飯,全當表示我的感謝了。”薛紹衡的姐姐道。
“不用不用,當時也就舉手之勞。”張褚拒絕。
“一定要請的,這頓飯本來20多年前我就該請了。一直拖到現在,今天有緣在這碰見了,自然是要請的。”薛紹衡的姐姐一臉感激,“我弟弟特別喜歡您,他平時根本就不會這樣的,能和你一起吃頓飯他很高興的。”
薛紹衡非常乖巧地點點頭。
張褚猶豫了。
“這頓飯就由我來請,不好意思,服務員,你們這里還有包廂嗎?”
“我幫他們訂了包廂,就在06。”江楓道。
“那太好了,服務員麻煩把這桌菜打包一下,先放在前臺可以嗎?我等下吃完飯再過來拿。”薛紹衡的姐姐說著,就拉著薛紹衡上樓。
薛紹衡似乎很喜歡江楓,上樓的時候拉著江楓把他一起拉上去。
“我弟弟很喜歡你,他喜歡一個人,就會拉著他去他要去的地方。”薛紹衡的姐姐笑著道。
江楓受寵若驚。
到了06包廂,江楓坐在薛紹衡的左邊,薛紹衡的姐姐坐在他右邊,張之蘊和江楓鄰著坐,張褚坐在薛紹衡的對面,張赤遠夫妻倆都坐在張褚的右邊。
一個大圓桌,雖然人不多,但坐得非常均勻。
江楓和薛紹衡的姐姐給張之蘊一家介紹點菜系統,張之蘊二話不說就點了最貴的季雪的干炒牛河,張褚緊隨其后點了孫繼凱的便宜8塊錢的干炒牛河。
薛紹衡的姐姐似乎是泰豐樓的常客,推薦給張之蘊一家的幾道菜都是各位廚師的拿手好菜。
在剛才短短一段的時間里,張褚又想起了一些關于薛紹衡的記憶。這倒不是他記性好,主要是當年薛紹衡給他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只要想起一點緊接著就能想起很多。
“哦,對了,剛剛有些太激動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薛花,我弟弟叫薛紹衡,他不是傻子,剛剛會這個樣子只是因為他患有后天學者癥候群,在表述上存在一定的障礙,但是他聽你們說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你們說的話他都能聽懂。”薛花道。
這姐弟倆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一個畫風。
“后天學者癥候群是什么?”張褚表示他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名詞。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薛花,他們也沒有聽過這個名詞。
“學者癥候群就是指患有認知障礙,但是在某一方面有超出常人能力的人。”薛花解釋道,她已經不止一次跟別人解釋過什么叫學者癥候群了,非常熟練,“后天學者癥候群就是后天才患上學者癥候群的人。我弟弟7歲那年,出去玩的時候摔了一跤頭磕在石頭上,從那以后就變成了后天學者癥候群患者。”
“這樣的呀,怪不得他說話說不清楚,我記得他畫畫還蠻好的,畫的特別像。”張褚恍然大悟。
“畫畫?”
“我那天在公園碰見他的時候,看他在公園里亂走,我看他年紀也不大衣服和臉都還蠻干凈的以為他和家里人走散了。過去和他說話,他也說不清楚,就一直跟我說餓,我就把他領回家吃飯了。”張褚開始回憶當年自己是怎么把薛紹衡撿回家的。
“后來領回家就吃了一頓飯,吃完飯他就看見了我兒子扔在桌上的筆和紙,然后我就看見他在那里畫畫。畫的好像是我家的花瓶還是茶杯我不太記得了,但是畫得可好了特別像了,我兒子還學過一兩年的畫畫都沒他畫的好。”張褚道,“對了,他現在做什么工作?”
“我弟弟現在是市圖書館的管理員,他記性特別好,過目不忘,整書理書特別快。”薛花一臉自豪,“他也偶爾會畫一些畫,小有名氣,畫也能賣得上一些價格。”
“不得了,是畫家呀!”張褚驚嘆道。
薛紹衡高興地笑了。
“這都多虧了您,在那之前,我沒有錢給他買筆和紙,他也沒有畫過畫。后來那次回去之后,他一直拉著我跟我說,畫,畫,我才去給他買了紙筆,也才知道原來他畫畫那么好。”
突然當了一回伯樂,張褚還有點小自豪。
“飯,飯。”薛紹衡突然開始說話。
“是我弟弟餓了,我們也才剛坐下吃飯,他就看見您了。”薛花解釋道。
江楓看了眼平板:“干炒牛河還有一分鐘就排到了,很快就能上菜。”
薛紹衡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確實能聽懂別人說話,只是自己說不出來。
薛花說的沒錯,他只是有認知障礙,他不是個傻子。
恰恰相反,他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