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方已經有點疲憊，苗迎松那邊給到的回饋差不多，特效公司的報價都是相近的，所以他想放棄從特效上增加影片質量的嘗試。
人都有沖動的時候，好比上學那會兒寫作文，本來水個五百字就得了，但是想到老師曾經對自己的表揚，同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無形中產生壓力，迫使自己寫到最好。
十分鐘搞定的事，偏生弄成了倆小時。
經濟學有個邊際效應遞減的說法，譬如曹一方努力幫助演員們提升臨場演技，自己寫劇本，提升武打動作的質感，想辦法讓仙俠中仙和俠的部分，在打斗中盡可能自然的結合，這一系列的動作，可以用50的精力，迅速讓整部劇從30分達到60分的及格線。
這就算是有效率。
但是再進一步呢，邊際效應遞減，你要用200的精力，才能讓60分提高到65分，付出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他就感到萬分頭疼。
特效本身就是個系統工程，他要推進這件事更是難上加難的系統工程。
要想把特效做好，你得增加預算，而且是大額預算。
要增加預算，你得說服出品方和投資方，但是沒人會平白無故增加一部電視劇的預算……你如果要自己投資，先不管你有沒有錢，這又要解決一系列的問題，包括人家愿不愿意答應。
還是邊際效應的問題，就算愿意增加一個億的投資，電視臺和網絡視頻平臺難道就愿意翻倍買你的播放權么？
本來投資方假設有20的利潤，你加入進來，反而把利潤稀釋到10，誰能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整件事情會變得異常復雜，難以推進。說白了，曹一方就是個主演，這也不是什么沖奧電影，花了那么多精力已經夠了，再多根本劃不來。
現在完全就是基本禮貌和求知欲，讓他坐在這里聽這個很酷的女人聊特效。
“你不該接這種奇幻特效劇，很簡單，因為現在都拍不好，你口碑肯定會掉。”
周悅龍端起茶杯，一口就干掉了一大半，豪邁的擦擦嘴，“美劇之所以能夠那么大投資，完全是因為有人買單啊，美劇平均制作成本已經達到250萬美元一集，權游這種特效劇成本每集將近700萬美元，人家一集的成本，夠我們這拍兩部粗制濫造的七十集連續劇……”
“這個我知道。”曹一方郁悶的點點頭：“美劇在本土本來就是付費點播，我們暫時沒有這個土壤，好像網絡視頻平臺的會員現在都很少，而且他們版權能賣到全世界……這個就不談了，這個話題太務虛，我們的電影工業、版權法、付費習慣等等各方面往前走很多年，才能達到那個水準。”
“我來這不是跟你務虛的。”周悅龍從外表上看不出年紀，貌似三十多歲的年紀，但是她身上有一種搞技術的人才特有的孤傲。
她往窗外看天，無框眼鏡反射陽光，一片白芒，“貓有貓道，鼠有鼠道，特效也有高性價比的玩法，只是國內的影視人都還沒有找到門路。”
曹一方聽著一點都不覺得新鮮，“仙俠劇不管再怎么調整劇本，把特效用在刀刃上，也需要幾萬個特效鏡頭，這個題材就決定了，這錢省不了太多，特效整體質量也不會提高特別多。”
“你們這部劇，估計用30000個特效鏡頭就差不多了。”周悅龍特不屑：“你是演員，不懂技術，跟你說了也白搭，直接引見我去跟負責人談，到時候我一定盡量給你們講得明明白白。”
曹一方撩起眼皮，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周悅龍蹙眉，感覺對這男孩兒的眼神有點過敏。
小伙子有點兇啊……
“咳咳。”清了清嗓子，周悅龍擼起袖管，露出一截青龍紋身，曹一方看到了，他甚至也看到了這女人衣領陰影中，隱隱綽綽的刺青顏色。
不太好想象，莫非這女人整個正面身體都紋了一條大青龍？
曹一方被她幼稚的舉動逗笑了，臉上頓時云散天開，“干嘛，龍王要打我啊？”
公公一笑，世界美妙，周悅龍覺得壓力大減，也發覺自己的防備反制動作有點二，低頭笑了笑：“沒有，我就是……哎，剛剛說話有點不客氣，你別在意啊，我這人心直口快慣了。”
曹一方起身，“行啊，我幫你去說一聲，但我不保證他們愿意跟你碰面。”
周悅龍也站了起來，自信滿滿的說道：“你就告訴他們，現在轅門請了兩家特效公司做后期，我們一家就可以，同樣的價格，我們特效可以做得更好，而且周期更短……我會帶素材證明給他們看。”
曹一方能感覺到這種強烈的自信，有這種自信的人，排除精神病，往往都有真本事。
他自己便是這樣的人。
雖然還是不抱什么大希望，但他還是認真了一些：“好，有你這句話，我綁也把他們綁到你面前。”
如今仙罪的進度已經進入綠幕拍攝階段，在這個階段需要特效團隊的人員到現場配合工作，畢竟哪怕是五毛特效，也需要跟著劇情緊密結合，不是后期扣個圖就完事了。
曹一方只花了半天工夫，就把轅門的王總說服，周悅龍的特效公司就在東晟影視城，包括導演呂驚蟄在內，他們一行人來到這家叫做神畫王國的特效公司。
多媒體室里，王總等人的態度都很悠閑，其實包括曹一方在內，他們都不太懂特效領域的知識，只有呂驚蟄和王總帶來的一位視效總監算是技術人員。
呂驚蟄學的是導演，自然不是門外漢，況且作為新一代年輕導演，少有人不對特效技術著迷，但他對這個行業了解的越多，心也就越涼。
“成本降不下來的。”他對一旁的曹一方說：“哪怕人力成本少一點，但硬件和軟件成本就要占特效制作費的一半……”
這時，周悅龍帶著兩個團隊成員走了進來，調暗了燈光，然后在大屏幕上開始播放視頻素材。
“我知道口說無憑，通過素材對比，我簡單的說明一下我們公司針對國內仙俠劇特效的方案吧。”
“視效制片就是質量、成本和周期這三個維度的博弈……我們先看質量。”
屏幕上陸續播放了三段電視劇的部分劇情，分別是仙劍奇俠傳，以及后來跟風的謫仙之劍，還有劉遠闌導的天君。
“你們看，這是如今仙俠劇普遍的特效，網上戲稱叫五毛特效。”周悅龍語帶嘲諷的笑道：“畫面一閃，一道光，或者一道煙霧，這個人飛起來了，或者變身，或者什么法寶突然出現，瞬間的光效，我們管這個叫一鏡完結。”
“一個粗糙的特效鏡頭就完成，很便宜，但國內的觀眾是被好萊塢大片養叼了胃口的，這種特效肯定滿足不了他們。”
然后她又播放下一段視頻。
“這是我們為一部晗國電影制作的部分特效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