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伸手去扶端木崇,但端木崇依然不肯起來,聽到云河肯承認后,反而哭得更厲害,悲傷地說起一段往事。
帝都皇城,二十多年之前的一天,武帝把端木崇和弈文太傅召到御書房。當時,武帝懷中還抱著一個瘦弱的小孩。這個小孩容貌怪異,銀發藍眸,還長著一對動物耳朵,就像妖怪的孩子。
武帝跟端木崇和弈文太傅說出了一個秘密。
這個相貌奇異的孩子正是武帝跟雪妃的孩子,赫連云河。雪妃是狐妖,這個孩子繼承了狐妖血統和帝王血脈,他日成長起來,必然擁有凌越于萬物的無尚力量。對這個國度來說,是禍是福就在這個孩子的心念之間。也就是說,這孩子善,就是天下福,這孩子惡,就是天下劫。
武帝希望弈文太傅和端木崇一文一武能輔助和保護這個孩子成長。如果這個孩子擁有悲天憫文之心,又有雄才偉略,武帝希望這個孩子能繼承帝位。如果這個孩子心懷怨恨,無德無才,也無心朝政,那就在自己百年之后把他送走,安頓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安靜地度過一生。
當時,端木崇和弈文太傅都接下密旨。弈文太傅從小就對云河循循善導,培養他的品德。由于云河當時年紀尚幼,負責教云河練武的端木崇便安排在以后再跟云河見面。
豈料御書房的初見,一別就是二十多年。
在接了密旨不久,端木崇就被當時的端木家主端木志派去神墓探險。神墓的秘密向來世代由端木家掌管。為了掌控闖關的族人,他們就說神墓里有瘴氣,黑星丹有解毒提神的作用,待大家乖乖服下黑星丹才告之實情。
端木志就是發現了端木崇私底下與武帝有交往,擔心端木崇得到重用后會取代自己的地位,便使計將端木崇騙進神墓。
誰不知道一入神墓九死一生。如果端木崇能帶回寶物,提升端木家的實力,自然是美事;如果端木崇在神墓里犧牲了,那自己就少了一個潛在對手。最重要的是,用這種手段除掉競爭對手不留痕跡,也不會讓人懷疑。而且無論哪種結果,都對端木志有利。端木志更希望是后者。
果然如端木志所愿,在他的后半生中端木崇再沒有回來過,直到他化歸黃土,將家主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端木明。
端木崇被困在綠靈世界,以為一輩子沒有機會離開這里,便立志造福綠靈世界的人。
他沒想到,在這個特異空間里會跟長大后的云河相遇。最可笑的是,他受先皇所托,要保護云河,竟是云河反過來屢救他性命,甚至不惜用血救他……
皇族一向自視血統高貴,看不起其他人,又有哪一位皇子皇孫能像云河一樣愿意用自己的血來救人,甚至不顧生命危險,去拯救奚落唾棄他的世人。這種悲天憫人的襟懷是凡夫俗子望塵莫及的。
端木崇的心靈一次又一次被云河撼動。他為先皇感驕傲,葉王并沒辜負先皇的期望;他為人族感到羞恥,有些人披著一層人皮,做著連豬狗都不如的殘酷勾當,卻偏偏以身為人族自傲,這些人都枉為人!
一口氣把所有的前塵往事說出來,端木崇泣不成聲,最后端木崇還鄭重地發誓,從今以后,誓死守護在云河身邊,哪怕云河要跟當今烈帝對峙,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云河這一邊。
從踏入綠靈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受赤炎國的枷鎖束縛。他忠于先皇,忠于云河,但不等于忠于赫連皇族。
云河同樣被震撼到!
他一直以為當年在深宮除了弈文太傅,自己就孤立無援。原來父親早就給自己按排了一切!他心里更加感覺到父親對自己的父愛和關懷。
只是沒想到因為神墓的關系,他與端木崇失之交臂。二十載后重逢,可謂唏噓。
“好了,我明白了。可能這一切都是天意。崇小子,你先起來吧!”云河又伸手去扶他。
“謝謝殿下……”這一回,端木崇終于肯站起來了。
“崇小子,我是葉王這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請幫我保守秘密。”云河抑住內心的激動沉著聲音說。
“屬下謹遵殿下之命。”端木崇恭恭敬敬地回答。
“哐當”的一聲脆響,摔破的聲音從屏風后面傳來。
“誰在偷聽?”端木崇警惕地大喝一聲。他反應極快,整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快,就飆到屏風后把那個擒住。
“崇小子,快放開小武!自己人!”云河不用看,用鼻子一聞就知道是誰來了。
弈武看云河手腳冰涼,擔心他在外面著涼了,便去廚房里泡了一壺熱茶端過來,沒想到剛走到屏風后面就聽到端木崇和云河之間的對話。
親耳聽到云河承認他就是葉王,弈武嚇了一跳,心神恍惚間手一滑,便把壺子摔了。
此刻弈武被端木崇后扣著手腕押著,聽到云河命令放人,端木崇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人放人。
雖然覺得弈武躲在屏風后偷聽很可疑,但自己剛在云河面前表面效忠的心跡,此刻就立即逆云河的意實為不妥。若是查出弈武別有居心,那再懲罰弈武也不遲。
“殿下,我們剛才所議之事全是秘密,現在全被弈武聽去了,該如何處置?”端木崇冷冷地說。
云河正想開口為弈武解說。
弈武從短暫的震憾中冷靜下來,淡淡地望著云河笑了笑,眼眸中有太多復雜的情緒,道:“云河,我早就猜到了,從你灌我喝你的血那一次我就猜到了!只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問你,直到今天才親口聽你證實。如果你想我永遠閉嘴,請動手。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想拿,隨時都可以拿回去,我不會還手。”
“小武,你在說什么?你早就知道了?”云河驚訝地問。
要是弈武知道了自己是葉王,那么他肯定知道弈文太傅當年輔助的人就是自己!為什么他不跟自己相認,也從不打聽弈文的下落?
云河心里除了震撼還疑慮重重。
端木崇怒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還一直潛伏于殿下的身邊一定另有居心!我真是看錯你了,我一直以為你是老實人,當初還寄望你多照料殿下。沒想到啊!你老實招來!否則我讓你永遠閉嘴!”
看端木崇這語氣,狠不得殺了弈武啊!
云河按住端木崇的肩膀,道:“崇小子,你別生氣!弈武正是弈文失散多年的胞弟,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你要傷害了他,我會很傷心的。”
“弈武,這是真的嗎?你害我虛驚一場!為何不早點說出來?”端木崇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
弈武意味深長地望了云河一眼,苦笑:“云河你是第一眼就認出我了吧!但你卻一直沒跟我相認。我在想,你一定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份。既然是這樣,我便不道破了。你是我兄長守護的人,也是我今生想守護的人,這是緣分。不管你是葉王也好,狐妖也好,對我來說過去的身份并不重要,還是那一句,我們是兄弟,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守護你。”
“小武!”云河眼圈一紅,感動地執著弈武的手,眼眸中盡中帶淚的笑意。
一天之內,云河被弈武感動了兩次。
看到兩人兄弟情深的樣子,端木崇有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覺,他哈哈大笑:“真是有緣千里能相會,真沒想到,我們三個人能在這里碰面。要是弈文也在就好了!”
誰料一提到弈文,云河整個人顫了一下,臉色突然黯然下來,蒼白得再也笑不出,可是眼淚卻落下晶瑩的一串。
“云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弈武緊張地問。因為云河不但臉色極差,身軀還有些發冷。
“我可能累了,我回房間休息一下。今天很高興能跟你們相認……等到我把綠靈世界修復了,我們再好好地聚一下。”云河突然掙脫了弈武的懷抱,轉身離去。
弈武想追他,卻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他總覺得云河在逃避什么,是因為弈文嗎?他不會忘記,他第一次遇到云河時,云河看到自己時那種悲傷的眼淚。那眼淚為弈文而流。因為自己這張臉勾起他的回憶?
如果自己跟過去,又會讓他想起不好的事情吧!
想到這里,弈武決定讓云河獨自冷靜一下。他不想說的,問了他也不會說,不如不問。他想說的,不問他自己也會說,這就是尊重。
“端木島主,以后千萬別在云河面前提起弈文大哥了。”待云河走遠了,弈武趕緊提醒端木崇。
“為什么?”端木崇不解地問。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云河每次想起弈文大哥就會哭。我不想看到他難過。”弈武道。
“好吧!我以后會注意。”端木崇答應了,心里則更好奇了,他想:弈文太傅,你還活著嗎?當年我離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要怎樣才能幫殿下打開心結?
云河剛悄悄抹掉眼淚就跟唐紫希撞個正著,唐紫希順勢抱住他。
“云河,你這么快就回來啦?”唐紫希笑道。他說過想出外散心,可看到他一臉蒼白和慌張的表情唐紫希又覺得費解,似乎散心回來狀態更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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